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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余恨(五)(2/3)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银瓶丢魂失魄地大喊了一声,爬起来撞了门去。

桂娘余光瞥见地上摔着把裁纸的小刀,

她睁开,看到桂娘试探的目光,咬着嘴小心:我叫您徐姑娘,您没意见罢

桂娘后背发凉,银徐、徐姑娘?

宽敞的院里,雨很小了,月亮升,伏在正房琉璃瓦的飞檐上映一层银霜。银瓶跌跌撞撞扑到房门上,门被锁得死死的,她把手拍搡着门。拍不开,把手拍了,也只是拍。

徐徐姑娘?

你、你可是想起什么了吗?

她笑了,我闺中有个名字叫令婉,不过少有人叫也好,愿意,就叫我徐姑娘罢。

惚中宣告着梦的终结。

桂娘好容易跟上来,看这光景便猜了几分,一把揽过跪在门旁的银瓶。

银瓶移开目光,抬望了望檐下空晃晃的鹦鹉架,娘说,徐家的女儿,不能活着丢人,她死之前,吩咐林妈妈一定也把我勒死。林妈妈舍不得,给我换了的衣裳。我混在下人里,被官府的人领去卖了,她却、她却给他们砍死了。

娘,你开开门呐娘,是我,是婉婉爹,哥哥,哥哥怎么都不理我了?娘

直到昏脑涨再也支撑不住,她往后一倒被桂娘接住,中终于闯了旁人的影。她没有力气再哭,怔怔看了桂娘半晌,忽然笑了。

桂娘从没见过她这样,说不话来,见全也跑了来,忙叫他搭着手把银瓶扶到了一没上锁的穿堂。那堂屋里也许曾是个书房,满地破凳,折桌,坍塌的书箱,埋在灰尘里。桂娘见角落里扣这个铜盆,忙捡了过来,又了些书卷纸来,叫全用火石了取

娘!

火苗扑腾上来,银瓶恍惚着,十六年的荣华与三年的折磨打成了一片,如梦似幻,让她简直分不清自己是谁。然而她实在累得狠了,烤了会火,也慢慢静了下来,合着坐在地上,倚着后的一只桌角。

她挣脱开桂娘的手臂,挣扎着扑在门前,也像伏在阿娘的怀里。两只手臂震麻了,咙也哑了,说不话来,只是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满面通红,像是生的婴儿有音无字的剧烈的啼哭。三年前的惶骇,三年来的心酸,隔着的界限,诉无可诉,只能化作无尽的泪还给阿娘。可沉重的大门早已生了绣,在这掩埋在尘埃下的院里,只有嗡嗡响悲怆地回应着。

虚胀的嗓从她的咙里来,泪混着雨淌。

同喜,同贵快开门,娘,三年了,我回来了

她脸苍白的像纸一样,雨打在肤上也像洇透了纸,一个雨就是一滴泪。

悠悠的一刹那,过往海啸般涌脑海,前十六年的人生走灯似的回旋。

我竟忘了,娘她就是吊死在这里了。我没看见她最后一面,林妈妈不让我看。

灯的光是淡火红,映着她的一举一动,也像是灯笼上的人。

娘!娘!

桂娘见她白绫裙几乎透了,便问:城门关了,今儿怕是要得在这宅里过夜。徐徐姑娘,你可要换净衣裳么?

她蓦得矮了,小了,变回了小孩,在戏台下看着自己的扮演扮演相国的女儿,那个驰名京城的闺秀,在金玉阑的香闺,在繁荣阜盛的京华。

银瓶摇了摇。她四下里看了看,依稀认这是娘从前抄佛经的小阁。

过了很久才听见桂娘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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