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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余庆(四)(3/3)

为了他们两位见不得光的贵人,特意杀了家里唯一一口猪,可油腻腻的白肉拿在手里,她却全不知如何把它变成烧肉狮子头。只好切切全扔在黄米汤里,和桂娘不知哪儿挖来的野菜一起熬了锅粥,又黄又绿,浓得泛沫子。

银瓶试着吃了一口,烧得五内俱焚,差点没把自己送走。

受此折辱,那口猪在天有灵,只怕都要死不瞑目。但银瓶还是挣扎着把粥盛了出来,搁了点盐,潘金莲送药似的送到了厢房。虽然有点不安忐忑,仍放出小姐的身段,款款进了门,饭我端来了,殿下吃了好吃药。

祁王坐在榻上,靠着墙想心事,爱理不理哼了一声。

自打他身子骨好了些,能自己坐起来,头一件事就是指使银瓶烧了热水来洗澡。身上乌泥粘血的蓝锦袍也烧了,换了桂娘的妈赶做出来的长袍。灰白的粗布,做得太宽了点,不大合身;他又瘦削了许多,看着像是哀毁骨立,分外萧条,倒比从前纨绔轻佻的时候顺眼了一点。

银瓶捧着碗过来。黑洞洞的厢房,炕桌上点着半截红烛,他在灯下瞥见那浓浓的液体,红灯影下泛着黑泡,迟了一迟,这是药?

是粥。

祁王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道:你吃一口。

银瓶回味了一下,忍不住起了一层细栗,镇定道:大夫说殿下如今养病,三分药七分补,统共这么点新鲜菜肉,我吃倒糟蹋了。

祁王虽流放江南三年,那也是醇酒妇人过来的,断不肯纡尊降贵受这委屈。于是别过脸不再理她,只冷冷留下四个字。

给我出去。

银瓶也懒得理他,放下碗掩门出去了。

回到厨下,她把泡好的药材倒进小铁吊子里熬上,自己坐在小破凳子上,开始吃篮子里的豆饼。

除了他们刚回来那几天有米有肉,桂娘家也几乎天天吃豆饼,又干又硬,嚼好半天才能咽下去。还不能喝水,怕胃里胀气。锅里倒还剩着一点冒着黄泡的肉粥,银瓶踌躇着看了一回,还是默默啃回了饼子。

一天忙着做饭煎药,忽然闲下来,还不等她想,悲哀就自己涌上来。他在京城还好么显然是不好的,吐了血,就为了她。

银瓶在阴凉的夜里端坐着,自己红了眼圈。

门半掩着,过堂风吹进来,把小碟子里唯一的一只蜡烛吹灭了。她借黑盖脸,低着头哭出了声,拿手掩着,断断续续,远远听着倒像青枫林下鬼吟哦。哭了没一会儿,忽然听见脚步声近,她忙抬起头来,屏了气不敢出声,只听吱呀一声木门打开,有个人提灯走了进来。

银瓶汗毛倒竖,对着昏昏的光亮瞪眼看着,等看清了,却见灯下竟是祁王。

她还是吓了一跳,站起身来:你殿、殿你能下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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