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把我问愣了。我不知他在跟我耍什么样，左瞅右看，小心翼翼：“绑匪大哥？”见他眉一拧，又要发怒，我连忙苦笑：“我哪知大哥您是谁？您行行好，告诉我是犯了什么事儿给关到这里来？我一定好好赔罪，再不碍。您要不能说，至少告诉我这是在哪里吧？”

我鼻还着血，梗着脖使劲向下盯，他实在看不过去，我一团面巾，这才勉垂下，与他平视。然而他那双睛实在太浅，宽厚，眸珠清亮，对视时没像在看我这个人，倒像是在看我的脑；而我那满脑脏东西可经不起看，于是慌忙移开了视线。

那没答话，竟扭走了。他去桌上抖了烟来，衔在嘴边啪嚓燃，旁边两个烟灰缸都堆满了烟，可见是个老烟枪。我不知怎的突然也有些可燥，却不敢再冒险提一的请求，只好贪婪地看他衔衔取取，脸庞模糊在烟雾中。提心吊胆等他完一烟，这拉过一张椅坐在我跟前，要我看着他。

“……哥你咋了？”我亲见着这个洋匪淌泪，双肩抖动，似在啜泣，顿时手忙脚，“哥哎，怎么好好的突然哭了呢！哎哎，不哭不哭，怎么搞的呢……”心中不免大惊，下意识就想凑过去抱他。可惜刚起，这就恶狠狠横了一，我僵持在半空，不知当动不当动；低一看，见他哭得睫都挂了泪，黏在一块儿发的光，心下当即一，不怕死似的将他搂怀中。

但我真的不认识他，连连摆，鼻血都给多甩了几滴。

“我叫瓦连京。”他说。

“你真的记不起我是谁？”他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伊万，你要敢骗我，我就得你血。”

尝到一些锈味，应是鼻孔血了。我一边后悔不该多嘴，一边连连歉：“大哥别冲动，我不问了，不问了。”

我迟疑，有些摸不着脑袋，这位哥是真不怕我去报警，还是笃定了我不去？他见我一脸茫然，烦躁地跺了下地板，唬得我直应记住了记住了。但他显然意不在此，抬起手胡揪着额发；他手真好看，骨分明，并不像一般俄罗斯人那样多，只覆着浅浅一层绒，隐隐看得见青血。他放下手，两只红红的圈便来，我一边回想刚刚他的睛是否就这样红，一边琢磨这就是漂亮人拥有的粉睑还是——

这下他中怒气似有消退，多了些疑虑，就这么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看得我心里直发，不知他在盘算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指着自己，反问我：“我是谁？”

整个脸埋在我的脖颈，的，不知是因为他呼的气还是抖动的睫，或者是沾上的泪。我尝试叫他的名字：“别哭了，瓦连京，没事呢……”

这么凶的匪哥，泪说掉就掉了。我唏嘘不已，一面拍他的背，一面噢噢地哄，似乎没觉得坐在仓库里哄一个哭鼻的绑匪有什么不对劲，一动作下来倒十分顺手。唉，若说我这人有什么缺，第一当属心窝，第二便是慕；漂亮小青年坐在底下一哭，便立刻叫我的心作一团，也不刚刚才挨了揍，只想着不要见他难过。

“没事个！”他恶声恶气，一把将我推开，两手握，攥成拳；我简直搞不明白这个，又哭又闹，还动不动就打人，为保住这张丑脸，我赶闪到一边，迅速埋首。预料中的铁锤没有落下来，他却也一直没有松开拳，好半天才吐一句让我心惊胆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