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府邸原本荒废着，自武王城后便收拾了来，暂且挂个名。人人都知武王在城中，大有自封为王的趋势，不常回来，偏院更是冷清，无人打扰，谁也不知何时竟住了人。

殿内，无月绕过琴几，在殿下跪伏。

男听闻此话大惊，回便要逃，那动作却僵住，如同被无形之束缚着，动弹不得。

姜祀蹙眉，面带不悦，沉默稍许后，又缓和几分，放下筷：“一时误弹，算不得什么，孤赦你无罪。来，坐到这儿来。”待无月坐到他边，又：“昨夜，是我一时怒火攻心，方才又伤了你。你可还想要什么？”

丰瑞十年二月十二日，天钥。

聂怀溯自席上起，手中不知何时提了一盏琉璃灯，灯火困于琉璃之中，折七彩微光。他一指虚空在男眉心，轻轻勾住什么，再拽，向灯中一引。那火骤然一亮，再缓缓归于平静。

“听探说，他只用了数百人便攻破封昱。我用您给我的方法试过，被其所杀者的尸首，银针刺便化为黑。”男低得更，顿了顿才继续到：“自以复国为旗号后，其归顺者众多，手下兵已有二十余万，不乏我国数位诸侯王与其暗中勾结，小人这儿特列了清单，请您过目。”说罢便呈上锦帛。

无月抿着，弯着眉笑了，轻轻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写：长夜。

“妖兵？”

黑衣男将由小厮牵去，掸了掸衣上风尘，摘去斗笠，方才绕过长廊，迈步去了偏院。

“最是一年好……”他小声嘀咕着，又笑了。

聂怀溯接过，看了两，收在袖中，垂眸似在沉思。

“哦？”聂怀溯这才不不慢地将目光从琴上移开，“说来听听。”

男玄衣劲装，只一斗笠，挟半雨，御行过长街，在武王府侧门停驻下，敲了两下门，少倾门开了，那小厮打量他两，未作声，将门再拉开些，少年拉着门，门后再探一只脑袋左右望了两，方才将门闭，咔哒一声落锁。

无月垂眸，沾了杯中的酒，在桌上写字。

细雨断断续续接连下了几日，风却得一日更比一日。远远看见那城，无端端想起首诗来：天街小雨瑞如酥，草遥看近却无。

丰瑞十年二月十三日，天归京。

诗叫早，此时也正好是早，最合适不过。

黑衣男行过木阶，伫立门外，屈指在门上扣了三下，推门来，跪在那人面前，：“见过大人。您吩咐小人的事儿，都查到了。”

怔然中，琴音骤然了一声，他方才回神，知这是无月在提醒他，于是慌忙低下，随人去了。

那院中一角栽着株大梧桐，才染了几分绿意，再圈一池活，覆一层半的薄冰，冰下游着数尾红背锦鲤，雨丝没池中，起细小涟漪。自二层阁楼内望，摆有两桌，一桌放琴一把，席上无人，另一桌前跪坐一人，着靛青衣，坠羊脂白玉环，青丝如墨，拢成一束自背上顺下，手中挲一柄竹笛，望着琴神。

姜祀看了桌上，淡淡：“只要个女贴侍奉？这等小事不必知会我，自己挑一个便是。”他没有再说什么，对着一桌珍馐，也只夹了两筷，便没再动过，什么样端来，便什么样再端去，只有酒喝了两壶还觉不够，醉意渐时，便用筷敲着杯，哼着琴乐的调，再笑着问她：“你方才弹得那支曲，我从未听过，叫什么名？”

男眸中无神，失魂一般，愣愣地看着前方。

侧着，双微闭，两指挟着一金筷，随着琴乐在桌上敲击，那张脸，几乎与他自己照镜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据小人所知，那领的名叫赵青，自称是燕国皇室后人，且怀信，先是破了封昱关，又占了拓和，疑似有妖兵相助。”

姜瑶借无月的光，与其同坐在车中，车颠簸，使他脸发白，恹恹无神。无月摇叹气，伸手将帘拨开，风裹挟细雨迎面而来。姜瑶稍稍神了些，挪了挪位置，靠在窗边大呼。

“不必。”聂怀溯摆手，男松了气，才要退下，又听他：“我要你查的这些，万不能被第三个人知。”

男见状，：“此事事关重大，可否要小人快回怀都，通禀太后？”

雨过万，桃尽，百草欣荣。城外车旁，有人拈来柳，赠予旧人，依依惜别。城内才佳人共撑一伞，佳偶天成。或聚或离，众生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