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动了层层树叶，唯独未能拂动来者垂落及地的漆黑长袍。

收拾完自己后，踏浴室的程危泠看了一墙上的挂钟。

时节已过，槐尽数枯萎。

月光下落在血中的影来自那弯曲的镰刀。

就在程危泠考虑着要不一把火将现场烧个净时，夜幕下到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他在四楼尽找到房间，将钥匙锁孔，拧开了门锁。

结束战斗的程危泠心情很好地归刀鞘，返拎起摆在地方的冷藏箱。

住的时候，前台明显已经喝得快要烂醉，随便登记了一番，便把房间钥匙扔给了程危泠。

——送上门来的鱼人透了他一分骨骸的下落，反倒省去了他自行寻找的功夫。

在将最后一尸首化为乌有之后，死神的影在月中渐渐淡去之时，程危泠听到他开留下的唯一一句话。

在他战败前，在将碣陵刀丢弃于血海尸山的那一刻，这串铜铃便被他从刀上摘下，带在边，直至一同葬群山之下的寒潭。

在掉落一旁的残肢上的碣陵刀被，程危泠轻松地将刀换到了另一手，随之持刀的手腕一沉，被他踩在脚下的鱼人瞬间被利刃贯穿了颅，混杂着血丝的透明脑浆了一地。

槐树的落叶缓缓飘落在窗隙。

“我闻到了你至亲之人死亡的气息。”

将冷藏箱丢在行李架上，程危泠第一时间了浴室。

程危泠轻轻摇动铜铃，这串早就不会再响的铜铃微微一振，前陈旧的旅店房间缓缓散去，一片汪洋般的烟雾浸没了他。

带着满足的笑意，于又一个彻夜不眠的夜晚里，程危泠长久注视着安眠在侧的人。

是一空的恢宏。

他毫无睡意，从衣服里摸他随携带的一串旧铜铃。

这串铜铃过去曾系于碣陵的刀柄尾端，会随着他的每一次挥刀，发阵阵铃音。

不祥的留言消散在夜风中，空气中血的腥气，同样消弭殆尽。

程危泠无声地走过去，在榻边坐下。

这个时间他不确定有没有，但他迫切需要洗去浑的血腥味。

在实施杀戮时，程危泠刻意避开了溅的鲜血，但上沾染的血味却挥之不去。

被血污染得面目全非的鱼人挣扎着，最终在程危泠又一刀削掉它的半截手臂之后，被撬开了。

时至今日，这串铜铃成为幻境的载，其中，存放着他再也回不去的过往。

他哪里也没去，哪里也去不了。

披着黑斗篷的死神一圈一圈缓步走过散落一地的尸首，随着他的到来，血褪去，狰狞的死尸化为夜中的缕缕轻烟。

好在时间已经很晚，穿过散发着消毒气味的走廊，程危泠并没有遇上其他住客。

我的耐心很差，你拖一分钟，我就剁你一截，直到你断气。”

他这样实在不适合回到宿舍面对一无所知的拉维，索就近选了一间不起的小旅馆凑合一晚省事。

清澈动听，不似夺命。

对方距离他算不上远，程危泠可以清晰看到隐在兜帽下的面上，由白银铸的虚假面容。

窗前的矮榻上安然沉睡着一个人，月光斜斜地照，笼罩在他上仿佛带有一层即将散去的雾气。

“原来如此。”

看来会嗅着死亡味而来的死神，并非存在于儿童睡前故事中的无稽之谈。

时针指向凌晨三。

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层叠的锁链依旧禁锢着伏钟。

“龙君说，山中的封印已破，让……让我们趁被封印的恶鬼还没来得及完全恢复，早早解决……”

打开门房间后，扑面而来的是一并不明显的霉味，程危泠审视周遭一番，觉得勉能忍。

那声音难以形容，在一片僻静中响起，会使人联想到礼拜堂里鸣奏了数个世纪的风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