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停滞了，它说，今日无风。

山峦上的细雪终日不歇，目之所及是云是雾，是孤寂的山峦是喧嚣的竹林。夺目的光斑在眼前摇曳着，像一只只舞蹈的白鸥。

他伸出手，白霜凝在掌心筑成剑柄。

冷。

寒意刺穿了他的手掌，经脉带着肉块随着鲜血一起滴到了地上。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愣愣地看着，看那热血浇融了霜雪，看阵阵白雾自地面蒸腾。

林间的鸟雀吱吱喳喳，像在控诉又像在叹息。

『......不该在这里迷路。』

风起了。

他闻到海风的咸腥味，可是任他如何环顾，四周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高山之巅海洋从何而来？

手臂上传来一阵阵湿意，白雾绵绵地缠着他的胳膊化成了一柄横刀。他试着握紧它，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于是便试探性地往前挥出一刀——

刀气带着决绝之意破空而出，撕裂了竹叶，斩断了风霜，横越山头将天空劈成了两半——

最终斩向他的背脊。

“哼嗯...！”吃痛的闷哼声压抑不住，他踉跄着往前摔了数步。一瞬间脚下的崖头猝然崩塌，他下意识攥紧刀向着山崖狠狠插去，可尚未等他稳住身形，手腕便像是折断了一般脱了力，无法再支撑他的躯体，于是他下坠，向着无底的深渊。

下面有什么，下面是什么。

黢黑黏稠犹如实质般的恶意与漠视。

他是不被认可的『花瓶』，是他人口中的『那个谁』。

“......”

但他又是阁主夸赞的『小刀主』，是柳寒霁的『谢无由』。

风又起了。

他看到柳寒霁朝他招手，明眸皓齿漂亮极了，薄唇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应声，身边便走过去一位玄甲将士。他冷眼看着两人并肩而行，柳寒霁得了趣，笑着拿手肘杵了杵那人的腰，两人笑语盈盈向着前方光亮处走去。

...原来柳寒霁对待他人也是同这般亲昵的吗。

...我不是唯一...吗？

他如同癔症了一般快步走上前，口中不住地呢喃着柳哥柳寒霁，想像往常一样牵住柳寒霁的手。但是他扑了个空，无论他如何努力，两人之间始终是一步之遥。明明就在眼前却又如此遥远，他大喊他大叫，但声音怎样都传达不过去，祈求柳寒霁回头的愿望终是落了空。他想尽了办法却仍然无法再往前靠近一步，似乎有什么不可视的东西抹消了他的存在。

他不甘心也不理解，脑子似乎被胶质物糊住了，握着刀的手也在不自觉的颤抖。

狂风大作。

“...无由！...谢无由！”

他猛地惊醒，强行挣脱噩梦带来的晕眩感将他吞没，手脚的麻木感如过电般导向他的躯体。恍惚间他看到柳寒霁散着长发跨坐在自己身上，神色担忧。他下意识想抬手遮住自己狼狈的样子，却又发现自己的手掌无法移动分毫。他转头向身侧看去，他的右手被柳寒霁单膝压住了，双手撑在他两耳边，垂下来的长发轻轻扫着他的胸口，倒是扫得他痒痒的。

“清醒了？”

借着薄薄的月光他这才发现自己散落在一旁的唐横刀已然出鞘，而柳寒霁的单衣上似有破裂的口子。

“...抱歉柳哥。”

“嗯哼。梦到什么了？想跟我讲讲吗？”

他没有抽开被柳寒霁膝盖压着的右手，肉体的疼痛更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反而抬起左手搭上柳寒霁的脖颈，指尖在侧颈暧昧地摩挲着。

沉稳有力的心跳隔着薄薄的皮肤染上他的指尖。

他沙哑着开口；“你知道，他喜欢你吗。”

答非所问。

咚咚咚...

依旧是规律的，波澜不惊的。

谢无由讨厌所有出现在柳寒霁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些对他有别样心思的，看到了就想让他们死，让他们的鲜血流尽狼狈不堪，这样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柳寒霁面前。

他是扭曲的，阴暗的，好不容易得到了珍贵的爱意便不可能再放手，但他也知道他对情感的偏执可能会吓到爱人，于是谢无由把自己包装得很好，沉默又强大，身边朋友见了他顶多感觉他话少难以接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