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底大声叫着自己的名字,风湘陵希望能唤回那惯常的理智,而这样做,也确实是成功了,在来人走近的时候,他的神情已然恢复如初。
站起身,风湘陵礼貌地作了一揖,“风瞿先生。”
须发皆白的老者,长长的胡子几乎占到身高一半,而那双隐在浓密白眉下的双眼,虽然看不见,却仍旧让人觉得,十分有神而亲切。
最特别的,还是他肩上扛的那个土黄色大麻袋,几乎可以装下一个壮汉,每次都能从中发现好东西,这些都是风瞿的宝贝。
风湘陵眼皮一跳,忽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老人二话不说,就把袋子拿了下来,整个人完全钻进去,在里面东找找西瞧瞧,“找到了,就是它!”颤巍巍爬出来,风瞿抚着胡须重又站得端正,那手里新添的一枚赭色小瓶子让风湘陵心头一阵发麻。
“风瞿先生,我没受伤。”轻舒一口气,风湘陵强作镇定。
而风瞿早在风湘陵将右手藏进袖子里之前就已经先一步抓住,“主上,你可瞒不过老头子,居然用上血刃,是什么人惹得你这么生气了?”
任命地由风瞿将药粉抖抖索索洒在右手五指指尖上,药效很是迅速,猛烈刺痛过后便觉舒适清凉,血也止住了。
还好,最近几次都很成功,没白白牺牲掉。
风湘陵暗自庆幸,不能怪他不信任风瞿,幼年的惨痛经历到底是还存有阴影的。不过,现在,也只有这年迈的老人和父亲,还将自己当孩子一般在宠爱。
偏头凝视明旋,那眼角仍有晶莹的液体在滑落,是做噩梦了吧?
“其实,我本想用禁音的,但又觉得,太便宜他们了,用血刃,对付那种虾兵蟹将,已是超过底线。”风湘陵冷冷说道,眸中冽冽冰寒,眼神杀机毕现。
“主上,说实话,老头子其实很欣慰。”风瞿放下风湘陵的手,目光也随他,飘向床上的孩子。
“……先生?”抬眼,风湘陵不解。
风瞿眼角的皱纹明显深了几道,一条条微微上扬,笑容慈爱,“你从小就太过理智,这回难得失控一次,倒让老头子很高兴啊!”
“先生!”面上微红,淡淡浮起些恼意。
风瞿却是笑得更加开怀,“老头子既有幸被主上尊称一声‘先生’,那私下里就免不得倚老卖老了,主上……敢问你这失常,是否还因为什么别的人……?”
“风瞿先生!”风湘陵猛然站起身,刻意忽略风瞿那张看不出神色却又饱含千万种表情的皱脸,“我只是看不惯那些世道黑白,并非还有别的牵念……”
一手轻轻抚弄胡须,一手背在身后,风瞿仍旧满脸笑容,凝住风湘陵的眼隐在白花花的长眉中,却似乎有隐隐的亮光在闪现。
微微别过脸,风湘陵定了定心神,话锋一转,语调复又沉静,“先生,您今日前来,是否已完成我所嘱托之事?”
风瞿听他这种语气,亦明白三分,先是摇了摇头,继而又对他所问之言稍稍颔首,“此事多亏主上早有预料,那孩子已经平安救回来了。”
心下稍定,风湘陵又问,“先生可有遇到什么阻碍?”
“无甚阻碍,对他们来说,那孩子也算可有可无,不过藏身之处倒有些难找,幸而主上初时便已发现端倪,老头子就靠观察明旋这孩子的动静方才找到,还好赶得及。”
“所以,那个地方,也不过是他们的临时据点?恐怕现在,已经作鸟兽散了吧?”
“主上说得不错,好在,人救到,已算万幸了,否则这孩子,不知该怎么难过呢!”雪白的眉端似是紧紧皱起,那些长长的纹路拼凑成脸容,风瞿抬起苍老如柴的手碰了碰明旋潮湿的脸蛋。
风湘陵凝视他动作,眼神忽而温暖,“先生,明华现在在哪?”
“就在老头子的房间睡着,主上是想……?”
“把他抱过来吧,让他们兄弟一起,明早醒来,想必都会很高兴的。”风湘陵微微一笑,就要出门。
风瞿拉住他,“主上,何不把明旋抱去老头子那边,这样你也好休息。”
摇了摇头,风湘陵眼中暖意悄然,“先生有所不知,明旋跟我说过,他睡不惯陌生人的房间,但他哥哥不会,所以,从很小的时候,都是明华迁就明旋……”
顿了一顿,风湘陵眸间忽而闪过一丝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