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神弈含笑的注视下,只稍稍一会儿,风湘陵便松开了他,像是坠入了更深的睡梦。
取出伤药,神弈开始小心地一处处点上轻揉,风湘陵没有醒转,神弈当然知道,他其实是昏过去了,若处理不好,会发烧,而且,身上还会留下疤痕。
一时间,神弈忽然有些感谢自己有过的那些“经验”,至少不会让他像毛头小子似的,在这种时候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应付。
至少,还可以让他,留下来照顾他,心安理得。
但是,心底里,真的就能这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还幻想着,这是他们共度的那些夜晚之后,他,仍旧可以亲昵地唤他——
我的……湘儿?
手一点点下移,神弈轻颤的动作越来越不稳,那些狰狞的印记,那些娇艳的色泽,宛如大朵大朵的罂粟花,绽放在白净无瑕的身体上,冉冉散发出甜美气息,那是种妖精般致命的诱惑,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为之发狂。
但神弈,只感觉到,深深的绝望,深深的,仿佛淹没过头顶,喘不过气来的,绝望。
无法再逃避,无法再忽视,那个时候,看到风湘陵那样躺在别人身边,他甚至已经觉得,若能在前一刻就死去,那该是上天最仁慈的恩赐。
可惜,上天从来都不仁慈,从来都只有残忍,否则,怎么会才给他那样短暂的恩爱,就生生造就一段别离?怎么会既已别离,却不许他忘记,堪堪思念,摧心蚀骨?又怎么会,在重逢时刻,让他亲眼目睹,这样残忍的一幕?
好残忍……
神弈俯下身,轻柔的吻烙在风湘陵优美的左侧锁骨,这是他以前,最喜欢亲吻的位置,“湘儿,告诉我,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一个好强的人,好不好?”
“告诉我,你也是可以被逼迫的,不再是以前那个,无论谁逼你做任何不愿的事,都不会妥协的人,好不好?”
“告诉我,你不是自愿的,是他强迫你的……好不好?”
痛苦的声音,深沉的哀求,神弈忍不住自己都嘲笑起自己来,不知何时,竟已能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
是呵……这两年多来,有哪一日,他不是在自欺欺人?
欺骗自己,风湘陵是因为特殊的原因不肯回来自己身边;欺骗自己,只要找到救他性命的办法,他便有找回他的理由;欺骗自己,他的湘儿,永远都会是他的湘儿,因为他说过的,他只属于自己……
甚至连现在,他都还在欺骗自己,风湘陵是被强迫的!想想都觉得可笑,不是么?骄傲如他,高洁如他,智谋如他,若不是自愿,又有谁能逼迫他做这种事情——
这种,肌肤相亲,只有最最亲密的人才可以做的事情,他,却跟另外一个男人做了,这意味着什么?不是很明显么?
更枉论,他甚至还在武玄瑕妤面前袒护那个人,就算伤成这样,也仍旧不肯让他们动他一丝一毫……
苦涩一笑,抬眼,锁骨处新添的一朵朦胧樱色,有些无力,有些飘渺,淹没在周围大片大片的红艳吻痕里,简直像在嘲笑,他最后的挽留。
神弈,你若是个傻瓜,该有多好啊!那样,就可以不用努力装傻还仍能看透这些事,看透那个瞬间抽空灵魂的事实——
风湘陵,再也不是,他的湘儿了……
再也,不是了!
深夜的玉楼,仍旧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红罗豰绉纱帐,在风中轻曳,兰芷茵雕栏,妖娆多姿。
楼内大厅中央,一位身罩轻纱,香肩半露的大胆舞姬,正在跳着热情妩媚的胡旋舞,手腕脚踝亮银的环饰相击音脆,腰间大红的流苏奔放飞扬。台下的客人姑娘们你斟我酌,旁若无人打情骂俏。
只是,这一切,在一身劲装的武玄推门而入时,便戛然而止。眼尖的老鸨一见有人来,立时嗲笑着迎了上去,满身珠玉金银让那本就不轻的身量愈显累赘,武玄闻着一阵阵刺鼻的香粉味道,隐在长长刘海下的浓眉深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