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子蓦然顿住,任那花铃从右侧肩骨穿透。
躺在竹椅上的人平和浅笑宛如面具的脸终于裂开了一丝浅细纹路。
“你——就是你把少主害成这样的!你居然还有脸过来!”伞已经不知飘往何处,杯盘药碗尽数摔碎在脚边,浓稠的药汁随雨水汇成丝丝缕缕,盘桓出悲苦的痕迹。
瑕妤狠力抽回花铃,带起一阵血雾,拳头如雨般接踵而至锤在龙澈然身上,一边打还一边把他往外推。
然龙澈然直挺挺站着,不挪一步,眼光定定落在风湘陵身上。
“少主已经这样了你还嫌不够吗?还不够吗?到底要怎样你才甘心啊!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少主!为什么!”满腔的悲愤都无法发泄出来,瑕妤只觉眼睛被雨水模糊了,风湘陵当日在雨中失魂落魄的样子一遍一遍浮现出来,那般凄惶那般无助,仿佛下一刻就会随神弈一起远去。
无边的恐惧顿时狂涌上来,瑕妤无法压抑心中急怒,竟忍不住失声哭道,“你……你为什么不去死!”
“瑕妤!”
风湘陵惊而坐起,瑕妤却已经撒手跑开,雨里,不停抽动着肩膀的小小身子,是那般脆弱无依却又坚强得令人不忍。
叮铃铃,叮铃铃,雨连成阵,远远送来清脆铃声。
龙澈然站在原地,雨水和着血水从肩头一路往下,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看着风湘陵,“管账的,你知道是本大爷对吧?”
“……”
因瑕妤而细细拧起的眉头逐渐舒展,风湘陵沉默,并不答话。
“明知是本大爷,却故意装作不知道,是想要本大爷知难而退吗?”
面具上那一丝裂痕已经完全愈合,风湘陵缓缓勾唇,笑容平淡,“龙哥这是在责怪本魔君吗?也对,是我落仙谷的下属对客人无礼,既然与贵派的仗还未打起来,的确就不该鲁莽,让人说我落仙谷的不是。”
这样一句话,嗓音清晰,如泉水淙淙,流畅得寻不出一丝破绽。
果然,当日一声恩断义绝,如今重见就真要形同陌路了吗?
强压下心头苦痛,龙澈然只是笑,“管账的,那天为什么要说谎?替人背黑锅,真有那么好玩儿吗?”
风湘陵一怔,却也漠然以对,“几日不见,龙哥新任掌门,说起话来也高深莫测了,恕本魔君愚钝,不懂你话意为何?”
“我来时去了江陵,仙女姑娘被照顾得很好……而且,在那之前,我已经见过师兄……”龙澈然道,心中一酸,语调亦颤了颤。
风湘陵听出他变化,略一寻思,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仍旧只是沉默,片刻之后甚至轻蔑一挑眉,反问道,“那又如何?怎么?你师兄临死前让你杀了我报仇,所以你就急急忙忙过来了?”
“……”龙澈然咬了咬牙,深邃的眼默默垂下,却仍掩不住其中浓浓悲伤,半晌微露苦笑,无奈摇了摇头,“管账的,为什么总是要这样?”
这次轮到风湘陵怔愣了,龙澈然的反应完全不在他预料,这是怎么回事?
见那张深刻心底的面容依稀流露出疑惑与挣扎,龙澈然终于不再犹豫,大步上前,俯身拥住风湘陵,以最熟悉的方式,从后用胸膛紧紧贴住他脊背。
龙澈然喜欢这样的方式,因为可以亲吻风湘陵敏感温暖的后颈,可以看到他偶尔无措的可爱模样,可以用双臂将他整个人圈进自己怀抱。
虽然此刻这样的方式,会让他身上的雨水湿透风湘陵干净的衣料,但龙澈然却觉得,这种仿佛水乳 交融般更亲密的贴近,竟似可以将那些冰冷的液体也暖得热烫起来,这样的气氛,让他觉得很好,很安心。
“管账的,为什么总是要说反话呢?为什么总是要把本大爷推开呢?呵……本大爷现在可算明白了,你越是使劲想气走本大爷,其实就越是需要本大爷留在你身边,对不对?”
“……放手。”沉默片刻,风湘陵冷凝了语气,躲闪龙澈然欲吻他耳垂的动作。
“真是让人扫兴的家伙!”龙澈然皱眉,干脆咬上他脖颈,笑道,“可本大爷就是喜欢得紧,怎么办?”
这般露骨的表白以及明显挑逗的举动,让风湘陵禁不住心弦一颤,差一点就要让表情泄露了真实心意,忙匆匆掩饰过去,镇定了声音冷道,“抱歉,龙哥,本魔君好像记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可以用势如水火来形容吧?或者说你已经决定好要将你师父的流影门拱手让给我落仙谷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本魔君倒还有兴趣考虑考虑。”
“不,”龙澈然撑起身,仔细凝视风湘陵的眼,可惜仍旧只是在迷茫大雾里穿梭,“本大爷知道,你要找红梅幽瓣并不是为了权势地位,你……”
“你错了龙哥,”风湘陵忽而笑起来,“本魔君可没你想得那么高尚!说得明白点,本魔君干的那些事就是为了权势地位,为了武林,乃至这整个天下。先前在曹操面前演出的那一场辞官归隐的把戏,也不过是个幌子、暂时的权宜之计而已。”
“……”龙澈然轻轻叹了口气,扳过风湘陵的肩膀,正面对上他眼睛。不知为何,此刻龙澈然竟觉得风湘陵能看到自己,那双深邃的眸里映出一双影子,让他的心意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