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侧，家里两个夫郎也悉悉索索边饮茶，边讲小话。白二爷因对刚回来的小王爷哭往前之事，红着脸凑到大哥哥耳边小声言语，说上红前儿才消。白二爷说到此，更拿偷偷觑着白夫人，心里记仇得不行。涵一听便明了太太用意，意书怕也早被哄好了，只此刻见了自己，忍不住要再次诉诉委屈。

一时饭毕，众人捧着茶碗，今日用的还是旧年小王爷千里迢迢带回来的滇红。红茶温，最适男儿养，但芷蘅仍怕用了茶叫人不好安睡，另为夫侍们准备了，下只有几个侍儿用了一盏。闲话时主们惯常不大要人伺候，侍儿们好容易聚成，因在西边的小榻上烧旺被炉，只自在围成一桌说话。茵陈当先夹了一个百合酥吃的，饮了茶，对着刚回来的扶留闲话：“听闻殿下夏日里去的海上，你可跟着去了？”

小王爷擎等着这句呢，即刻吃了手里半块糕，就势倒到白夫人怀里，知机的凑过来小声抱怨：“我腰还酸……”芷蘅好悬没笑来，就这样还端着许久，因着意加了力为怀里人舒缓，拍着背哄他安睡。

“自然当先虑得，说来不怕咱们三哥哥恼……”扶留得了这一遭，嘴上反更起兴，“若无甚好，我与大爷这去一趟，可算白忙活，这才划不来呢！”倒把丹椒取笑的双颊绯红，如此这般说笑一回，屋里气氛更乐了十分。

遮掩着用了茶自己也喜起来，“这事左右有主们商议，我但想着若真成生意，留些饶家里自用岂不好？”侍儿们闻言笑成一团，丹椒在一旁伸葱似的指尖他额：“你倒跟大爷学得快，生意还不知在哪儿，饶先要到家里了。”

因白夫人并不太，一家男儿用饭时也随意：小王爷嘴刁，往日一桌菜总有一半不吃，总归能吃饱太太便不；新嫁的二爷在家中时候约束的严，柳家小公闺中用饭挑挑捡捡早狠挨一顿了。谁知如今嫁了人，却被带着嫌这嫌那，况且太太不斥责，只吩咐厨下着家里人喜好。长年累月的，连着侍儿们的桌上也常有餐挑拣剩下。芷蘅不说责罚教，只吩咐哪样有剩下的，往后便不必上桌。连茵陈为一盘没用完的白玉糕撒哭闹也无用，太太一概收了，家里再看不见，一群被溺的男儿们才规矩些。

这般模样倒叫一旁刚跟着回来的扶留笑得不行：“二爷慢些。”白二爷转搬个凳又凑到两人边上，仿佛安置在另侧舒适的单人椅座不存在，“我今儿坐这儿吃！”芷蘅看着意书好容易些年少活泼，便拦了跟来的茵陈，叫他们自去用饭。

“可莫要提了，咱们千万的明君前脚刚上船，王府侍从们便将我锁在大爷闺房……好吃好喝就是不许去，那个愁哟，传个信儿回来都不能。”扶留正想着家中吃，桌上却只有百合酥并枣泥山药糕两样，嘴刁又嫌枣泥甜腻，只得也夹个百合酥，咬的脆响，因从袖间取个包，偷着打开给侍儿们看：“嘘，太太还不知呢。”

意书不知这些，但被归家的大哥哥又哄一遍，终于心满意足。年轻经不住熬，看就着昏昏睡，被一旁沉默饮茶的白夫人疾手快的接住，哄着安置在榻上。柳小公既睡了，芷蘅转唤着仍然端着茶装贤良的白大爷：“涵儿还不累？”

紫芸本歪着闲磕瓜，定睛一看确是一团丝光的织，忙净了手抖开料，跟着低：“这可是长日里说的鲛绡了？”扶留见瞧过了立刻取回收好，得意地对桌上各人言：“虽还未能定论，但二爷家临海又豪富，许是受用过的……”

这样的事，小王爷几年前不晓得因此挨过多少顿教训，嘴上是温声哄着白二爷，心里却知白夫人若真要拿这事儿教训，回来时早罚跪动家法了，决不会衣衫都脱到那个地步再提。白家二爷门时日尚短还未明太太情，小王爷却门清儿，段些嘴上乖些，太太自然不舍得动板戒尺。若只寻常挨些掌，不过几日就消了痕迹，倒与床榻上被疼得狠些无甚区别。

灯时分。用饭的小厅里，涵细细描了淡妆，一月白暗纹的半旧衣衫坐在白夫人侧，端的一副清贵明慧，半看不胡闹的痕迹。瞧一旁的太太满脸笑意，白二爷仗着年纪小溜席间，照面行了个板正的福礼，规矩的问安：“见过太太、大爷。蘅安好，大哥哥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