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心三叠（四）（“相爷识得玉楼姑娘？”）

小文子垂头丧气站在瑶华身前。

“……找不到？”

小文子讷讷说道：“玉楼姐姐要这个，还真没有……小的问了藏书馆的，他们讲这个是机密，都收藏在六景阁。姐姐也知道，那地方，可不是咱们进得去的……”

不是不能进去看，是要点儿关系手段。

小文子贴近她说：“进入一次要十两银子！”

瑶华倒吸一口凉气，十两？别说十两纹银，她浑身上下值钱的恐怕只有十枚铜子。

瑶华咬了咬唇，回头望向西侧殿，以及西侧殿不远处特设的厢房，今日他并未入宫觐见，这可怎么好。

小文子已经默默退下去，留瑶华在回廊上又郁郁站了一会儿，却陡然听到有道清朗声线惊喜非常地叫她：“玉楼姐姐？”

她循声一望，是个青衣少年，迈步上了回廊，向她笑道：“许久未见玉楼姐姐了，听说姐姐生了病？姐姐病可好些了？”

瑶华笑笑，微微敛眉，“劳聂郎中记挂，病已大好，回来当差了。”

瑶华心想，不如问问聂青，可否帮一帮她进六景阁借阅，……帮她等于帮他的老师嘛，如是想着，瑶华出声挽留他道：“聂郎中可否借一步说话？”

“玉楼姐姐想去六景阁？这不是难事，一会儿我写份文书，玉楼姐姐拿去给他们便是。”

瑶华谢了又谢，心底松了一口气，拿到聂青写的文书，上头还有官印，以证她是有“正经由头”，可以进去借阅。

瑶华是头一次来六景阁。

阁外把守森严，的确像是小文子口中说的，“别说小文子进不去，就是嗡嗡嗡的小蚊子也飞不进去啊！”

好在她有聂青这一纸文书，畅通无阻，守阁的官吏还颇殷勤地问她要寻什么典籍借阅。

瑶华寻了二楼一处靠窗的好位置，堪堪坐下，四周是高直矗立的书架，各色书籍堆放得满满当当，空气中混杂着书页积年腐朽的味道。

在此读书，有独立的小书案檀椅，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以及一盏可供挑灯夜读的铜铸雁鱼灯，鸿雁回伫，雁喙衔鱼的样子。

这地方，静且人稀，临窗外则是茂郁的春树，正值春光大好的时节，瑶华对此地极其满意，甚至觉得，哪怕在此呆上一整天都呆得住。

从前她怎么没发现这个好去处？委实浪费，浪费。她暗自想着，嘴角却高高扬起，心满意足地啜了一口案上热茶，又拣了一只蜜饯儿递到嘴里，方不急不缓摊开了这套六年前的女官试题。

……不知出题的是谁，题目和她想象中，略有不同。

看来光是读书，还并不够，瑶华寻思着，一面提笔，尝试自己作答。

这半日轮到她休息，不必当值，她已同江嬷嬷打过招呼，此时倒也不着急回紫薇殿去。

时间囫囵一下过去，等瑶华再抬头看时，窗外暮霭沉沉，日落西山，须臾已薄暮时分。

六景阁的规矩是，寻常人过酉时便要离开，阁中书卷也不得带走。

瑶华就是这个“寻常人”，聂郎中的文书到底权限不够——她只好依依不舍离开。

好在她凭着记忆，回到自己屋子里，尚能将试题默写出来。

当差的时间跟六景阁对她开放的时间高度重叠，瑶华几乎是见缝插针地前去借阅。

纵观这六年里的试题，那可称得上是一年一变，一忽儿是求新，一忽儿是求稳，让她疑心每年出题的是革新党与旧党两派人轮流着。

瑶华不单要去读经典，还要读这些年新出的种种著作，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瑶华一个头四个大。

瑶华在六景阁可待的时间又极其宝贵，每每回去默写，彩云望着都吃惊：“玉楼，这么多，你默下来的？”

瑶华点头，她自然也不想，可典籍不外借，她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