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情薄（九）

瑶华回去收拾了一番，便去六景阁呆着读书，直到天色已暮，回了紫薇殿，正撞见他们回来。

他们还押回来一个枷锁镣铐的男人。她远远儿瞧了眼，还没仔细看，江嬷嬷发现了她，便催她快去当差。

瑶华叹息，不情不愿地前去茶房，萍水和朝露一见她，立即道：“玉楼，刚刚刘总管吩咐咱们几个备上酒水，带人去打扫蝉雨阁。”

“蝉雨阁？去打扫那儿做什么？”瑶华只记得是蝉雨阁滨水而建，夏日雨时，可俯瞰虹明池浩水接天白雨跳珠的景色。

但裴信之不爱听戏，荒废了椒息春馆；不爱赏雨，荒废了蝉雨阁。

萍水道：“谁知道呀。看天气，像是要下大雨，或许陛下想去登高赏雨罢。”

瑶华撇撇嘴，觉得不像。裴信之他对这些风雅之事，一向不怎么感兴趣。

瑶华她们三人又带了几个宫女太监一并前去打扫，这蝉雨阁位置偏僻不说，四下草木茂盛，连行走亦艰难。

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怎么突然被裴信之记起来了？

一群人费心费力将这荒废已久的小阁洒扫得焕然一新，已经入夜，瑶华虽没干什么活，但也杵了半晌，站得麻了。他们将备好的酒摆上，萍水便领着众人打道回紫薇殿。

瑶华下楼梯时，不成想一下子崴了脚，险些摔了，迟疑这么片刻，迎面撞见几个执着刀兵的禁军军士。

他们说上头吩咐，闲杂人等不准逗留在此，阁中、阁外四周一个人也不准有，请瑶华她们速速离开。

说是请，不如说是赶。

萍水扶着瑶华，小声道：“唉，这些铁石硬汉，一点儿也不晓得怜香惜玉。”

瑶华附和了一句：“随他们的主子。”指的是裴信之。

到了阁门口，原来不知何时，下起了潇潇大雨，瑶华几人没带雨具，提着宫灯，十分踌躇时，萍水便问那个把守的军士，可否让他们暂歇在此避雨，稍后便走。

军士摇头说，今日上头命令了，不准有一个人，姑娘还是去别处暂避吧。

萍水哪里吃过这种瘪，可面对这些不通情理的汉子，也委实没话说，只好搀扶瑶华冒雨出了阁门。

萧瑟风雨之中，瑶华看到不远处几名禁军军士押着一个全身绑缚着的男人站着，几点明灭的灯火在他们的脸上闪烁跃动着，夜色里，辨得不大清楚。

撑伞站在那男人身前的是个年轻男子，依稀看出他眉目如画，一双黑湛湛的桃花眼，盯紧了身旁羁押的犯人。看装束，约是禁军里官阶不低的统领，黑甲，额头系红巾，银簪束发，俊朗挺拔，手里握一支银柄黑鞘的长剑。

这剑价值不菲。

瑶华莫名多看了一眼，那人便察觉到，旋即也看向她，目光微微诧异。

等瑶华跛着脚与他擦身而过，彼此微微颔首致意时，却下意识觉得有种熟悉感。

他身上是清清爽爽的薄荷脑的气味。

那人发现她走路异常，问道：“姑娘腿脚怎么了？”

瑶华轻声道：“方才下楼时，不小心崴脚了。”

萍水趁机开口说：“不知这位统领怎么称呼……？这么大的雨，玉楼她又崴了脚，我们不知上哪里去躲雨的好，统领大人可否允许我们在阁中待一会儿？”

“在下姓姜，禁军左卫司统领。”他为难道，“此事恐怕不便，蝉雨阁另有要用。……哦，我送几位先另寻一处避雨的所在罢？这位玉楼姑娘……嗯……可还能走路？”

瑶华心道换你你试试，只是面上装得娇弱易碎，低声说：“还能走一段路。”

这位姜统领便道：“那……”

瑶华看他如此为难，委实不知他想说什么，等了半晌，他道：“来时路过一处废弃宫殿，姑娘可先去那里避一避雨。”说着，将伞递给瑶华。

灯火忽明忽暗，瑶华抬眼看他，笑着向他道谢，总算不必再淋雨，正要走，这位姜统领却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在下……好像在哪里见过姑娘。”

瑶华一愣，回过头，借着灯火又看了看这位姜统领，她虽也觉得对方长相有熟悉感，但自认过往可没见过他。

她微微颔首，刚踏出一步，背后却另响起一道男声：“是你！”

众人一并循声看去，瑶华转回身，出声之人竟是姜统领身旁的那个犯人。

因他一直低头，瑶华这时才看清他的脸。

一些关于陇西的久远缥缈的记忆，随着她逐渐看清那个犯人的脸，渐渐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她也有一句“是你”，但生生忍住没有出口。

——

作者有话说：

小北：新的哥已经出现

瑶宝：旧的哥可以滚蛋

旧的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