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更直白一，“以后在人前，不准再这么叫我了。”

她问得太直白，令他蹙眉，静默着注视她半晌。

他也曾明明白白地将他所想告知于她。

他说，你我夫妻，夫妻应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此后经年，他的确再没听她唤过一次“七哥哥”，无论人前人后。

只因那是他平生见她的最后一面。

他当时并不知她到底想说什么，至今也不曾知晓。

谁会知今日回忆，字字声声，反叫他自己心如刀绞。

——

在谢瑶华诊怀时，她遣来报信的她的陪嫁侍女红萼，万般卑微地哀求他去探望谢瑶华，他未曾前去。

到后来见到她，便是她躺在锦帐中，失去孩后，苍白没有神采的模样了。

青虹剑的剑尖滴着血，他断了她的手脚，鲜血蜿蜒地淌在地上，血的腥气和雨中尘土的气味混在一起，一灯如豆，照她苍白的脸，和一双绝望悲痛的睛，底死无澜。

大约并不算得上她，只是拿她当妹妹看。

亦是这样一个暴雨天，斗室里昏暗，雨声急促。

与他们第一次见面，隔了五千余日日夜夜，十数年似箭光。

她那时似乎有话想说，苍白的嘴动了动，大抵是疼得失去了开的力气。

他的目光凝在前，脉案的这一页被血浸染，字迹依稀辨认日期是永熙七年的暮，记录着谢皇后因为余毒发作，夜里痛失了孩。

清晰得仿佛都发生在昨日。

她静静注视他，乌黑双哀戚却宁静，嗓音轻轻：“恭贺陛下，喜得佳人。”

容消瘦。

“我的，……我的……”嗓音哑低沉，夹杂着哭腔。

过往回忆一幕一幕浮现，他以为早已遗忘的往事，桩桩件件，偏偏在这时格外清晰。

那时他忽然觉得，他们都不再是童言无忌的小孩了，结过发，喝了合卺酒，同床共枕过，已经是大人，她不该还那么幼稚地想要一个男人全心的，世上不会有这样的，他更不会有。

那时他疑心她策划密谋要效仿前朝裴太后杀末帝，只觉得这样叫她难过，很有报复的快。

他此前的确想过娶她为妻——毕竟，她后有数不清的利益。他是为了利益娶她，还是为了她，答案显而易见。

她愣愣的，自言自语：“我知了。”

成婚的那一年，是通阙三十年。

谢瑶华却铁了心要嫁给他，不仅要他的人，还要他的心。她在房烛夜的那夜，仰着脸问他：“七哥哥，你我么？”

漆黑长发泼墨般委地，薄薄的月白裙，消瘦得像风雨大作时，一枝零落成泥、碾作尘埃的梅。香已不如故。

那时候，他也不知他不她。

“妻”两字，他已没脸说了。

作者有话说：

她一愣，中掠过了明晃晃的泪光，好半晌，她轻轻：“妾知了，……殿下。”

小北：发放【一把铁锹】

他浑失去力气，回忆戛然而止，腥咸，再次呕一鲜血，洒满手背，恍然像他挑断了她的手时，也是这般满手鲜血淋漓。

他们成婚七年才得到这样一个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