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句一层层，看似温文尔雅，实则步步。

思及此，沈西泠难免有些神，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杨东望着她的神透着些许探究之。

杨东一面品着怡楼的香茗，一面语重心长地同沈西泠说：“方小，提价之事，行会实在有行会的为难之。”

明明是行会打砸冯掌柜的布庄在前，如今到了这位掌事嘴里却成了沈西泠先仗势欺人，如此颠倒是非指黑为白，让一向好脾气的宋浩堂都有些动了怒，一时捺不住就要反驳，

这些曲折的心思是不足为外人的，她自己知便好了，此时面对杨东的发问，她仅简单地说了两句场面话揭过，随后便牵引着话同杨东说起了正事。

他今日之所以肯坐在这里，并不是因为给她面，而是忌惮她背后的人。

先是以众议之名把行会摘了个净，继而抬所谓怀璧之罪，最后一句更是隐晦地了齐婴来，言下之意只要沈西泠不答应抬价，那就是有所凭借、仗势欺人。

可又有什么用呢？一夜之间大厦倾覆，连一丝尘土都没能留下，不过是镜月一场幻梦，而又有多少人为了这场梦丢了命？

她希望他不再把她当成一个小孩。

他叹了一气，望向沈西泠的神显得颇为温和，又说：“此事在方小看来自然是觉得委屈的，但正所谓怀璧其罪，有时候就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杨某亦想相帮，但恐怕也无能为力。”

只是冯掌柜的铺给人打砸了，虽则明人一瞧就知这是行会的腌臜手笔，可若此时在台面上挑明了讲，那便是撕破了脸面，第二桩事直接没的谈了。

他顿一顿，又掀起看了沈西泠一，退让之，说：“自然了，若小想请那位帮忙，于他而言，这些都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想必到时不单是行会，就是任何一个布庄的掌柜也都不敢再多言了，一切都凭小调度。”

沈西泠心中既明，心里便隐然有不舒服的觉。

她心中乍然一凛，忽而明白过来：这位杨掌事原是在探她的底。

这正事应有两桩：一是冯掌柜布庄被砸一事须得有个代，二是行会令沈西泠提价一事最终也得有个着落，两方总得统一个意思来，才能和气生财。

恐怕他对她的家族她的长辈都并不兴趣，真正想问的是她背后是否有所倚仗。他是行会中人，不可能不知齐婴此前对她的袒护，但他兴许拿不准她和齐婴之间的关系，也拿不准这样的关系有多牢靠。

区区一姓，却富可敌国。

她并非不喜被齐婴照顾，只是……她也不想什么事都依靠着他，不为别的，她只是很想让他知她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好所有事了。

沈西泠并非较劲的人，也并非吃不得暗亏，冯掌柜的公她此时可以不必当面锣对面鼓地讨，事后却可以用别的法另作弥补，下重要的是提价之事。

他放下茶盏，左手轻轻抚摸着右手拇指上的那枚玉扳指，继续缓缓地说：“行会之为行会，总要在各家之间寻一个平衡。方小这厢赚得盆满钵满，其余的掌柜却被挤兑得吃不上饭，自然要来找到行会上。这提价之事，并非行会一家之言，实在是建康城里织造生意的一致的想法。”

揽江左钱谷纳、租赋及盐铁专卖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