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无好筵，会无好会。

沈独没有看到。所以他并不知那个背后的人是不是裴无寂，裴无寂又是不是背叛了他，也或许这辈都不会知了。

沈独有些走不动了。他垂眸低，将自己压着腹间伤的手掌放开了一些，被血污浸染的手指看上去像是几枯枝，移开之后能看清那伤。

那一刻，就是正与他激战的顾昭，都了几分诧异神态。怕是他聪明绝，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这一茬儿吧？

十七岁，弑父杀母，初掌妖，修炼六合神诀；

可天机禅院就在前面不远了，他的心气傲不容许他在这里倒下，而他待自己素来最不留情、也最狠毒。

都不像。

二十岁，屠戮五都陵，令天下邪外归附；

他一旦死在这里，死在这逃亡的路上，迟早会被人找到，一刀割下颅，然后挂在五风的旗杆上，成为旁人丰功伟绩里一笔辉煌的注脚！

是裴无寂要给自己的父母报仇？还是嫌弃间天崖左使的位置太低？或者单纯觉得他为他备的那一棺材总该派上用场？

他随时都会倒下。

他早知是一场鸿门宴，也并不是全无准备，可却没想到，关键时刻险些要了他命的刀，竟然来自他最信任的背后。

这是天下最锋利的刀才能造成的伤。

今年他二十七岁。

这十年间，他若要杀他，本有无数的机会，无论哪一个都会比三个时辰前那个机会要好。

不兴了，便撵他、喊他。

他杀过裴无寂的父母，也救过裴无寂的命；他打断过裴无寂的手脚，也指过裴无寂的修为；他让裴无寂帮他舒缓过六合神诀的反噬，也坐视裴无寂一步步站到他边。

在旁人的中，裴无寂是一狼，可在他的面前，裴无寂不过是一条狗。

经脉断裂，真气走岔，失血过多。

妖上有自己人算计！

可是——

即便都是死，他也要死在这些人够不着的地方！

裴无寂，就是沈独的一把刀。

一座幽的山谷便在下方。

顾昭给他放了请帖，邀他赴宴讲和，共商去天机禅院取回那三卷佛藏之事。

他兴了，就他、唤他来；

他执掌妖十年，便养了裴无寂十年。

二十二岁，六合神诀小成，力挫蓬山第一仙顾昭，击败斜风山庄当家人陆飞婵。除了一个天机禅院的慧僧善哉不人间烟火、不在江湖走动，无缘手之外，其余正诸门已无人能挡他分毫，自此与正分治天下；

刀是他送给裴无寂的那把刀。

平整，光。

他还记得它穿透而来时那一幽暗的银光，像是湖里面倒映着的、被波碎的冷月，尖端上飘着几朵赤红的云雷纹。

可沈独不知，也不相信，这一把刀竟还有向自己的一天。

——天下人都知。

同样，他也记得裴无寂刚得到这把刀时的神。

……

崎岖的山到了尽，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可持刀的人是谁？

白玉似的垂虹剑一抬，便已在臂上地一划

这天下，自来只有旁人为他沈独嫁衣的时候，绝没有他沈独为旁人嫁衣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