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上）

“昨晚碰面，他没问你在做些什么吗？”

Melisa放下水杯，抬手轻刮杯口抹掉唇印，低头看向自己指间搓捻的动作，貌似无心地问出了这句。

“我说在拍纪录片，不过他大概不感兴趣，又或者纯粹瞧不起我能耐，从头到尾都没细问过内容。后来为了蒙混过去，我就囫囵和他上了床，醒来闲扯到了别的，也没再多聊手头的这些事儿了。”

“啪哒——”

就在话里提及“上床”的瞬间，吧台突发异响。

罗生生抿唇深吸一口，再挪远烟尾，回头隔着吐出的白雾，眯眼朝来声方向探去。

待望见原来是尹良辰那小子失手掉了酒壶，她了然般轻笑，心想不是什么大事，就又面回Melisa的位置继续接着刚才的话头说了下去：“昨天饭局，我还碰见他现在的女朋友，是个编剧，看见我的时候眼神闪躲，八成应该知道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不像懵懂的样子。阿梅，你说啊……要是对方事后发现端倪，再抓住些把柄，好像不论对我，还是对他，都蛮尴尬的，对吧？”

“确实尴尬。不过那是小程程该担心的事，他那么精算，肯定出不了岔子的。”Melisa先是随口答了句，咀嚼一番后，又稍稍改换坐姿，朝她柔声加问道：“你觉得……他那个女朋友怎么样？还相配吗？”

“挺好的，就是……”

罗生生噘起嘴，说到一半忽尔皱眉，支吾着隐没了后半段的内容。

“就是什么？”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背后讲人不好。”罗生生垂眸，停顿间，又给自己渡了口过肺的烟：“但他女朋友是真的有些木讷，场面上没眼力就算了，做事也不熨贴。哎……看样子像是个要他费心费力才能照顾好的角色，站旁观者的视角来看，挺累人的。”

“哦？听你这么描述，对方不该小程程会喜欢的类型啊？而且凭我了解，他向来只和聪明人打交道，太木讷的话，连青眼都唔会给予，又点会拍拖？”

罗生生摇头，抖了抖烟灰。

“他的喜好谁能说得准？指不定是觉得新鲜？又或者单纯图个听话？我只晓得分开这段时间，这人日子过得倒是非常安逸。比和我在一块儿的时候，不止更健康，心态也开朗了不少……合计起来，可能某种意义上对方才是更适合他的那个吧？你说呢？”

嗯，她只讲了合适，并未谈及爱意。

“别妄自菲薄，顺遂的感情，大多都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结果。”Melisa说时，提壶帮罗生生添了些热茶，顺带取掉了她手里抽半的残烟，摁进烟缸，“你要这样想——是你调教出来的男人，碰巧被人捡走罢了，与谁好谁坏，没有太多关联。”

“嗯……但还是会有些不太甘心。我以为他总该消沉一阵的，没想到不过半年就又谈了个新的。理智上应当替他高兴；可感性上……接受起来却好像并没有那么容易。”

“但凡好好谈过，都是这样的。”

Melisa的语意温柔，尾调愈渐放低直至变作成气音，配合着她轻轻拍肩的动作，安抚的意味浓厚。

“他找新的，你也找呗，多简单的道理！”

尹良辰走近，端来两杯现调的曼哈顿分别摆在两个女人面前，动作和语气泄露出股气恨，也不知是在恼谁，“酒好了，请慢喝。我们店九点半打烊，那瓶威士忌估计今晚是喝不完的，你们打算存着？还是带走？”

“送你吧。”随意抿口新酒，Melisa当即撇嘴，对他掸手一挥道：“拿去好好练练手，记得下次别再放那么多苦精，客人是来喝酒，不是为来吃你苦头的，记住了吗？”

这话粗听像在教导，实则就是场训斥，入耳严厉。

见气氛蓦地转冷，罗生生赶忙打起了圆场：“Justin还是个孩子，年纪二十都还不到，做事不周全也很正常，阿梅你别太把他记挂在心上——”

但这尹良辰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但不领情，还硬碰硬地抬起了杠：“那酒太贵了，我一穷学生，收授不起的，”

罗生生无奈，只能揉捏两下眉角，一边在心里暗骂“男人都是臭傻逼”，一边将表情于无觉间调整，昂首笑看向他：“姐姐们请你的，收着就好。今天下班你如果没做安排，我来送你回去，有话等我和阿梅谈完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