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此时周搐，脸现青紫，对着赵让艰难地扯着嘴，终是一字亦不成形，倏然间两脱力垂闭，无声逝于赵让怀中。

他要见李朗，求皇帝莫要将他闲置于此，他不是个需要他人保护的无能之辈，边亲近皆受他连累，他还要怎么个无可奈何束手无措？

正去泪，抬脸看向赵让，嘴发抖，却仍了微笑，他带着哭腔：“将军，婢兴过了，让您见笑——婢、婢还想问将军一句，如果婢不是阉人，您，您……”

正听罢，方始展颜，咧硕大一朵笑靥，似得寸尺般再问：“将军真把婢视作朋友？”

他赵让不是圣人，结仇再三，于公于私，他都容不下谢氏一族。正纵然命如蝼蚁，也是他的朋友，也是因他而死。

次日鸣刚起，赵让便喊人查访正外的亲戚，得知正在城内，尚有寡母以及兄弟合共五人，全家仅靠大哥一人卖面为生，心中更是恻然，情知定是有人以亲人命相胁迫，正就范。

话音落下，正又朝赵让一笑，赵让心念电转，猛喝：“小！”便要伸手去夺正的酒杯，然而为时已晚，正已然昂，将酒尽数倾中。

“是谁？”赵让只觉万箭穿心，勉问，“皇后要你杀我，是不？”

电光火石中，赵让决意一赌：

而李朗……

为友而死，死而无憾。赵让却不能在正无辜惨死后犹无动于衷。

李朗若喊人救驾，或拿君王份迫令于他，抑或事后龙颜大怒，那他就此封心绝想，另寻他法向谢家复仇，当先一步便是重新找上魏一笑，设计，甚而暂与李铭母联手亦在所不惜，再不济，便步上聂政荆轲的

仍不愿信他。仍不愿。

然而那孩却情愿以代死，也不肯下手害人，恪守朋友之义，真正义薄云天，赵让想起正临死前，仍要问清赵让是否视他为友，便觉呼都要难受地停滞。

那夜赵让自是未能成眠，他抱着正尸步去小黄门的住屋，亲手为正收拾件，忙碌之中无暇伤心，唯有不住冥思苦想，终究是得了个结果：如今即便机会千载难逢，他也不能离开。

赵让将正抓臂弯，正泪不止，面惨变，已是说不话来。

想念亲友？小，长乐……未曾将你忘怀，你待她的真心，她也是懂的。”

他如果还要死守盟誓，李朗便会一直以为他存有贰心别有所图。但要他折腰屈膝，曲意奉迎，事事顺从，他又能持多久？

“小，”赵让见正涕泪横，微微皱眉，压在他肩的手劲不由重了几分，吁然一叹，“只要不在此，即便你有残缺，长乐如愿，我岂能有异议？”

“自然。”赵让颔首，眉蹙，正待发问，正已然笑逐颜开地到案前，提壶自斟，满满一杯，双手举起，向赵让恭恭敬敬地：“既是月圆，婢向月仙祈愿，希望将军终有日阖家团圆，得享太平。婢得将军教诲，知退存亡而不失其正，婢今夜，总算是明白了。”

明知李朗绝情的话语是自恼恨的不择言，赵让当时的心却如坠冰窟。

然人在险象环生之地，长乐既已是赵让的肋，正再卷其中，更要步步惟艰，赵让不得不作此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