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佩莲原本是不想领旗四这个情的。旗四说：“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旗家的声誉。妻杀夫，本来便是家门丑事，如果中间再加个父，咱们旗家的名声也就彻底臭了。”

韩彦娘一边说，一边抹着泪。上个月初八是韩彦十八岁的生辰，娘的总是不敢忘记，早早便煮了两个，抹了红，想着韩彦喜吃油炸的小鲫鱼，又起早贪黑地炸了一大碗装好。村的李大今早刚巧要县城拉货，说好了捎上她一程。

韩彦娘是晓得自个儿的心的，轻易不会被艰难压倒，能把他成这样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十分棘手的事情。可是韩彦不愿说，娘的也就不好多问。但总归是担心的。因此，今年韩彦生辰，韩彦娘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要到韩彦活的地方看一看，求个安心。

韩彦娘已经好几个月都没见过韩彦了。他们娘儿俩前一次见面还是过年的时候。可惜韩彦活儿太多了，除夕那晚才回来，初一下晚又走了。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韩彦娘瞧着自个孩日渐大的影，心里自然是欣的，可是这欣之外又带了一丝担忧，因为她明显觉到韩彦并不快乐。尽他在家的时候常常是微笑的，可是这微笑已经没有了往昔那般云过风轻的疏朗，反而像是中月、镜中，尽也是能瞧见的，却是虚无缥缈。

第三十八章

珠海县并不大，厂也不多，韩彦娘接连问了几个路人旗四爷的酒厂怎么走，但都没人理她。直到最后问了一个摆摊的小贩，那小贩告诉她这儿确实有家酒厂，就在城隍庙对面。韩彦娘千恩万谢，这才寻着路找了过去。果然在城隍庙对面看到一座崭新的院落。四面围墙刷得白晃晃的，大门也建得十分气派，在大门左边的那面白墙上刷了四个大的宋字：旗家酒厂。旁边还有一个闲坐着看门的人。

“掌柜的，要不咱家搬走吧……我、我实在是不想阿彦受那罪。”

韩彦娘第一次到这地方，难免有些张，

然而，在这一片喜气洋洋的空气里，有一人家却一反常态地沉浸在一压抑的氛围中。韩彦娘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睡好一个觉了，每一次，当她躺在炕上的时候，她就不由地想起她那个在县里活的大儿，想起他为这个家遭的罪，想起他苍白而颜笑的脸，总是忍不住泪枕巾：

旗四瞥了她一，说：“你是旗老爷的发妻，他一天没休了你，你就一天是旗家的大。我这人虽然说不上孝顺，但是供养一个闲人还是能的。”

唐佩莲低着不说话，眶有些红。她想，当年她怎么就没想到，其实她不止有一个儿。

唐佩莲听了也是一阵沉默，最后喟然说了一句：“如今你就是一家之主了，你说怎么办便怎么办吧。若是有一天你反悔了要把我送走，也不用藏着掖着直说就行。”

第二天，旗四准备大办葬礼的消息便上了乌鸦的翅膀，在一夜之间飞遍了整个村庄，那阵，元茂屯上下，除了几平时跟旗家有走动的大，其他人脸上都是一派轻松愉悦，大伙见面的问候语也从“你吃了吗？”直接变成“旗老爷死了，你晓得么？”只是顾着旗家的声势，这问候还是得低声细语的，但对于被旗老爷欺负多年的穷人家来说，实在不能更快活了。

然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