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彦娘幽幽地叹了气，告诉韩彦，他跟旗四的事已经瞒不住了。

韩彦只上过一年学，认得字不多，听旗四轻飘飘说了这么一句，心里实在忐忑。但旗四既然发话了，韩彦也没得选，只好跟着老李学记账。好在他一

韩彦低着，嘴张了张，终究没有替旗四辩解一句。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他终于明白了他这一生将会有多么不幸。不是因为要忍受所有人的指指，而是他选择了一个永远不会被亲人祝福的人。

一开始的时候，说不怨恨是假，然而跟在旗四边越久，韩彦越看不懂自己的内心，对自己的未来也越加迷惑。刚过门的时候，他还盼着旗四能赶把他厌弃了，他好回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可是日过得越久，他却反而觉得在旗家大院待着也是好的，要是有一天真让他离开旗四了，他反而浑的不自在。就像每次回家，旗四其实并没要求他当天就来回，还暗示过他可以住几天。可是韩彦却常常自己找好借，没个一时半会儿又回来了。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旗四的边当成了自个的家了——

韩彦再一次回家的时候，冷丁发现他爹好像老了许多。原本只是五十来岁的人，看着倒有六十多岁。韩彦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悄悄问他娘，他爹是不是害病了。

家里这些年之所以能越过越好，盖上房，过年过节吃上，还能供上老二去关内读书，所有这些，都不能不说没有韩彦的功劳。可是一想到这些钱是自己儿卖赚来的钱，韩彦爹就是一肚火，只是这火烧得不旺，还带着窝气。韩彦爹是个老实人，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他不能没良心，一边受着儿的好，一边还要对他儿使坏。

旗四正给几个鸦片商人写信，闻言也没抬，说：“地里的活还不到你，要是真想找个活就去跟着老李记账吧。”

人生如燕，日比翼双飞，日落相依而偎。

刻下了蛛网般的皱纹，原本漆黑透亮的珠也渐渐变得浑浊。韩彦爹并非愚昧之人，更信得过自家儿的品。韩彦一天没亲承认，他就一天不信这些谣言。可是，韩彦爹却不得不认识到这样一个事实：韩彦已经不是以前的韩彦了。不是他的吃穿，还是谈吐，都已经不是一个庄稼汉的样了，而更像是大人家的少爷。

“你爹说他不怪你，怪只怪旗家欺人太甚！”说到最后，韩彦娘已经有咬牙切齿，“那旗家父了那么多的孽，我就不信以后能落得个好下场！老天要是有，收了那老畜生，迟早也要收了那小畜生！”

韩彦的动情，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其中旗四对他的态度与信任无疑起到了很大一分的作用。话说几年，韩彦在旗家扛活，勤快又细心，的活儿自是没得说。后来了门，碍于份尴尬，韩彦只能呆在屋里给旗四床、逗逗狗，再就是陪陪旗易或者是旗嘉琳。但自从去年东北沦陷的时候，旗家大院着实兵荒了一阵。韩彦瞧着其他人天天忙得团团转，只有他一个闲着，心里发慌，就问旗四他能不能还去地里帮忙。

韩彦爹手肘支在膝盖上，两只大掌捧住自个的脸，泪从指里了来。

韩彦的脸一下就白了，哑着声音问：“我爹他……说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