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宣帝听他一席话，久久不言，手中茶盏执起后半未饮，只徐徐掀着瓷盖，间或碰几声轻微细响。好一阵过去，宏宣帝才抬起来，摆手令他坐回说话，问：“太之意，是于民间招安，将那一众散人收归朝廷？”

平怀瑱所言于史上从未开过先河，宏宣帝听来却甚觉有理——从前朝廷江湖不相涉，是为放任，而今令之规行矩步，无疑是为革新之举。此举一则能教百姓安生，二则假以时日，还可收编分散派，为朝廷所用。

宏宣帝未追问其他。

虽于短期视之，成效兴许甚微，但久而久之，必得其利。

宣帝驾临殿中。

平怀瑱在旁立着，宏宣帝看了看他腰间静垂的一方玉骨山河扇，赐座后关切问：“朕闻太宿夜难安，太医瞧过如何说？”

蒋常阖拢殿门将烈阻在外，推开侧殿几扇通窗透风，令人取冰窖供太憩凉。平怀瑱解了束朱袍，令他唤人传膳殿，见李清珏仍未现，问：“清珏呢？”

早膳未用，彻夜未眠，平怀瑱下已觉又饿又困，好在太医去后宏宣帝亦摆驾离开，终得余裕歇上一歇。

“是也非也，”平怀瑱摇解释，“招安不急一时，况且若以招安之名予以约束，许难令那旷野之众臣服。儿臣之意，是将所谓江湖门派报备在案，赋以正名，如民间商皆有商号，医者皆赋医令，凡在案之门派，则可予之派号，逢年一审，而无需向朝廷供银。如此一来，倘有象，皆可及早知悉，尽在掌控之中。”

平怀瑱有意将话暂止，念及承远王之事，又向皇帝贴数句，望其保重龙。

大可一试。

宏宣帝听来放心少许，殿外婢呈来新茶两盏，平怀瑱亲自接过往他手边几案奉上，又：“不过此次遇刺皆因京中不平而起，儿臣听闻这两日间民心不宁，四下言耸人听闻，恐损民生社稷。”

“尚无人选，”平怀瑱垂眸遮掩心绪，状似无波，平平静静地为他杯中续茶，“不妨由诸位大人举荐。”

殿外日渐升，室内闷闷了起来，平怀瑱旁伤这回是当真泛起了疼，隐隐胀痛，令他频频蹙眉。太医踩着时辰前来换药，见宏宣帝在此，当下更为谨慎，一番折腾罢，覆背衣帛尽被汗透。

“父皇，”平怀瑱退离两步俯揖拜，“儿臣经夜难眠，思虑良多，现有一策相谏。古之有云，‘扬汤止沸，沸乃益甚，知其本者，去火而已。’如今京中江湖草莽已驱，却不治本，无非以煞止煞，解患一时。儿臣以为，倘防范未然，倒不如反其而行，牵之以正，加之以束。”

“免礼。”宏宣帝往窗畔嵌玉横榻上坐着，唤他起，垂眸望去，那角剑伤尚未结痂，如今天，若以纱布扎覆恐致化脓积淤，就这般凛冽在外。罢了目光挪下，又见睑之下层层青影，正是昨夜难眠之故。

宏宣帝一清茶饮下，应他所谏，又随再问：“此事孰人担责，太心中可有良选？”

蒋常停下正往

“朕亦有耳闻。”

“儿臣惶恐，令父皇担忧。太医说伤并无恶化，时敷药，静心修养即可。”

过不多时，院里果然响起太监尖锐嗓音呼来的传唱，李清珏暂且回避，平怀瑱独于内室行，撩袍跪拜相迎：“儿臣拜见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