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悔恨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公公婆婆死于八年前，但并不是由于对丈夫的死亡伤心过度而过世的，而是被侵汝临城的蛮夷害死的，那时，汝临城守军与丰将军痛击蛮夷，使得蛮夷几乎溃不成军，蛮夷撤退前，将所有的俘虏刀砍死了，其中便有公公婆婆，公公婆婆甚至较丈夫走得更早些。

定风波·其十一

思及此,他赫然听得妻：“你行事果决，从不言悔,此事亦然。”

——平安归来，现下的他不过是借别人的归来了而已。

“怀远恨你，不原谅你,全数是你作为一个父亲的过错,待他再大一些,便会懂你,他是你的孩，他若是从军，若是与你一般立场，大抵亦会与你一般的决定。”妻笑了笑，又，“孩长大了，我却老了，你方才差认不我了罢？”

她忽而听得丈夫问：“你恨我么？”

，双鬓斑白，面上的沟壑浅浅，泪便在那沟壑中淌，一一地了衣襟。

“我……”他无可辩驳。

付将军以为自己猜中了，哑声：“是儿的不孝，竟是害了你们二老的命。”

“爹娘难不成是因为我的死……”他再也说不下去了，整个人陷了无尽的愧疚当中。

他并不隐瞒,将昨夜之事一五一十地同妻说了。

付将军的双颤了颤，最终一个字都说不来,致歉过于苍白，但除了致歉,他能作甚么？

且八年前……

她目不转睛地望住了付将军，连泪都无暇去抹，片刻后，她张了张。

于自己而言,该当以大局为重,但于妻儿、父母以及这一汝临城的命而言，自己的大局显然无异于残忍的遗弃,他们何其无辜！嫁了自己，为自己生育了孩的妻更是无辜,自己的孩最是无辜，自己将他带来这人世间,却又从未考虑过他。

这个真相太过残酷了。

将独养大成人，为自己的父母养老送终是他临别前叮嘱妻的，妻到了，他只答应了妻一件事，他却连这唯一的件事都不到。

“恨自然是恨的，但恨总归较少一些，且我明白你没有错，你的决定是正确的。”她苦笑着，“我与怀远以及这汝临城当中的所有人加在一块儿都及不上你的大局。”

付家娘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原不该提八年前。

大局……

妻素来聪慧，儿年不过一十六,自然容易被看穿。

且汝临城的那一场灾难本就是由他而起的。

她说不，但丈夫所认为的公公婆婆的死因又较这个真相仁慈多少？

妻忽而了然：“你见过怀远了罢？怪不得他瞧来有些奇怪，问他他却无事发生。”

付将军以为她会指责自己并未遵守约定平安归来，会指责自己放弃汝临城，将她与独置于死地，但他听到的竟是：“我很好。我将怀远抚养成人了，怀远是个好孩，好学、聪明、懂事、孝顺，将来定能考取功名。公公婆婆已于八年前过世了，他们的丧事皆是由我亲手办的，我为他们烧了不少纸钱，他们在地下必然衣无忧，你不必担心。”

倘若重来一回，他亦会这个决定罢？

“

她想了又想，最终甚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