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城中各处厮杀声四起，远处攻城之声更响如滚雷，不绝于耳。

唯独广陵王府中一片寂静，少女扶剑端坐在书案前，低声说道：“……听动静，应该已经开始攻城了。”

月下回廊，孙策抱着刀，屈膝坐在纸门后的外廊。

“广陵的士兵在守城，百姓阻止士族破坏守城……我守着你，挺好。”

江月何年初照人，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两人都有些感慨。

少女望着孙策映在门上的身影，轻声问道：“我只让你一人护卫我，你会恨我吗，伯符？”

孙策愕然的啊了一声，随即坦荡道：“我为什么要恨你？人手不足嘛。”

没错，今夜大部分人手都得去城门那边，防止士族的人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房中传出少女艰涩的声音：“今夜，两大士族的府兵一定会倾巢而出。一波去破坏守城……一波……来杀我。”

孙策笑道：“怕我为你而死？”我不怕。我只怕死得憋屈，大丈夫为心上人而死，死得坦坦荡荡，我不怕。

“对了对了，你在申明亭说道，那个什么认知啊、‘我’啊‘他’啊……我在哪一层啊？”

少女问道：“你能认知你自己想要什么吗？”

孙策回答得极快：“你。”

“我是说……”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活着。”

“……那，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孙策摇摇头：“我不知道。每个人的脑子都是闭着的壳，我也看不见大家脑子里的字呀。”

“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我。你不想告诉我的事，我也不想知道。哈……”

轻笑中，门外传来了刀出鞘的破风声。

月色染白的纸门上，瞬间红梅一枝。

见只有孙策一人挡在门前，府兵们互相打着气：“只有一个人守着广陵王！杀！”

士族门阀的府兵白刃出鞘，悉数指向孙策。

孙策头也不抬，用滴血刀尖在身前划出一道红线，冷冷道：“过线者，死。”

“杀了他！！！”

府兵们一拥而上，孙策刀锋过处，红梅满屏，滤出一片鲜亮的月，天地如燃。

远方地动山摇，是攻城云梯与喊杀声；少女独坐案前，一支飞箭穿过纸门，钉在她腿边。

“伯符，如何？”

孙策轻喘着回应道：“哈……还没上头呢！”

一片弧形的血海在庭中蔓延，府兵们的尸身皆倒在他划出的线外，不知谁的血浸透纸门泼洒入室，沾染到少女衣袖上。

孙策一脚踹翻身侧试图开门偷袭的府兵，怒喝道：“别出来！老子今夜可是能为心上人去死的，你要是出来了……我……就他妈的没面子啦！！！”

一声铿锵，孙策的刀砍折了，他的右臂中了刀，用左手劈手夺过敌人的兵刃，再战。

血沿着孙策脸颊滑落，他用手背擦了擦被血糊住的眼，喘着粗气说道：“如果我守住你活过了今晚，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把那套什么广陵王妃的礼服，照我的尺寸改改……老子他妈的要穿着那玩意，一辈子站你身边！！！”

＊

在援军抵挡、袁术退兵的一个月后……

皓月当空，少女穿着一袭华服，抱着盆荼蘼，从前院经过。

几个侍女蹲在少女院前叽叽喳喳——

“院子这片地方，长了好多青草啊。”

“是被血染过的地方吧。”

“孙将军那夜到底杀了多少人啊？我听人说，杀了三十个？”

一旁仆人插嘴道：“不是，我听人说是七十个！”

谈笑间，几个人看见少女经过，连忙问道：“殿下，您知道孙将军杀了多少人吗？”

少女笑道：“我也不记得了……好像砍到五十个人的时候，砍卷了刃，换了把刀。再砍了五十个又换了一把……换了四五把？”

“后来我们冲去两处士族宅邸斩草除根，我带的七八把刀全被他换光了。”

侍女仆从们一起小声惊呼起来：“哇！孙将军可真厉害！”

少女笑笑，抱着花独自向卧房走去。

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交谈声——

“孙策！你要是乖乖求饶，说点好听的，我赐你个痛快。不然嘛……嘿嘿！”

孙策笑了起来：“不然？”

少女推门而入，那人正在用匕首轻拍孙策侧脸：“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我杀了……你是谁？”

月色映人，少女抱着盆洁白荼蘼，平日像男子般随意披着的黑发被精心梳成了未出阁女子的垂髻造型，蓬蓬发髻结在头顶，垂下的分髾披落肩头，配着一身浅色华裙，肌映流霞，人比花娇。

仿佛没看见这人似的，少女径直走到书案旁，将花放下。

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