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里琐事不少，邻里间摩擦也多，鸡毛蒜皮的小事层出不穷，我摘你一棵菜，你拿我两把面。今日隔着街指槐骂柳似的斥上几句，明天又能因别的事握手言和。

但要是问，这儿有没有真互看不顺眼到极限要动手的？

长安的百姓多半想都不想就说，有啊。

而且一见面就动了手，差点闹到女帝那儿。

小二轻车熟路的招揽食客，对着新来长安的旅人介绍风土人情，津津乐道：“但我们陛下惜才，没让狄大人治罪，这梁子就结下了，而且啊——”

他拉长着音：“越结越大。”

“这狄仁杰断案，这剑仙总要去跟着。”

“那剑仙寻乐，治安官也没少坏好事。”

“这剑仙不是在长安久居的，第一次来不过待了把个月，便走了一年多。二入停留的长些，但不到半年便走了。这次三入谁知道能留多久？”

“就这不常见的摩擦还这么多，啧啧……好嘞打尖是吧？这找的钱您收好。”小二把白巾子往肩上一搭，引着人往客房走：“关系？针锋相对、势如水火。”

“好不了！”

长安有名动天下的舞房，有为之一绝的乐坊。

阿离的舞姿如秋天的枫叶般美丽，玉环的霓裳曲动听如九天仙乐。

眼下李白表情似笑非笑似：“狄大人公务繁忙，洁身自好。怎么还到这种地方寻乐？”

狄仁杰挑眉，看着纱屏后身姿半遮的杨玉环，“怎么？”

“你李白来的，我来不得？”

李白假笑着回过去：“那大人自便。”

于是狄仁杰当真在李白身边坐了下来。

乐坊和声的乐师互相看了看，看李白挥手不在意后继续弹奏，丝竹管弦铮铮而鸣，阳春白雪似的调子一如传言中的悦耳难见。

可惜有人的心思早就不在了曲子上。

那只手随意搭在了桌面，因为这个动作露出了一截细瘦的手腕。半侧着手，从他这边只能看那修长的五指，全然放松的姿势。

应当是刚下朝，朱红的官服都未来得及换。也不知道这官服是哪朝旧式，一身朱红不染杂色，略显宽松的衣袍偏在袖口收紧，三指宽的腕袖用了褐金相间的颜色，衬的那腕细瘦又不显单薄。

这身朝服仅在袖口、腰际两处做了紧收，最应当系的规整的领口倒是放任自流一般，哪怕是仔仔细细束紧了也能露出巴掌大小的一块皮肤。

唔……

然后是修长的脖颈，半抿的淡色薄唇和……一双正看着他的暗金色眼眸。

李白：……

狄仁杰问，“你来这儿既是为了听曲，那看我做什么？”

李白捻了捻指腹，面不改色的诡辩：“大人不看我，又怎么知我在看大人。”

狄仁杰哦了一声，便把头转了回去。

剑仙收回视线前扫过了对方露出的脖颈，无声抵了抵齿。

秦楼楚馆，瓦肆勾栏，莺燕环绕。

兽烟袅袅，相对调笙，素手纤纤。

狄仁杰不懂这些，也听不出那些千金难求的曲子风雅在何处，自一进来，便习惯性的看了四周，摸清了大致布局。

外室内堂，沉香木的匣子放在另一张小榻旁，却不像是涂抹琴弦的松脂。

一曲终了，乐师也从幕后而出，抱着琵琶虚行一礼。

“皆说霓裳一曲听之忘忧，”李白话锋一转，“却未想这弹曲之人更是令人心有蒹葭。”

狄仁杰眼都没抬，掐了个葡萄剥了皮：“是啊，你看他眉目含情，眼梢轻佻，这话怕对多少人说过，才如此熟练。”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言巧话，不足为信。”

“谁花言巧语？”

“对号入座者花言巧语。”

“大人知道我要说什么？”

“不外一句心如明月，皎皎如洗。”

“怜香惜玉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薄情寡义也更是独你一人如此。”

“大人煞我情意有什么意思？”

“你招惹的花红柳绿，闹出事端不还是要我负责？”

杨玉环：……

就很烦。

特别的烦。

你俩在一起算了。

滚，

一起滚，

留下银子然后一起滚。

服侍的婢女半跪在一旁，橙果切开时空气中多了一份酸甜，她将其切成了月牙形，剥好了果皮。

客人有两个，但只有她一个人。

那么问题来了，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