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说：“什么？”

阿良自顾自说：“你要是以后没本事在那里刻下两三个字，看我不削你。”

走上前数步，从他接过那碧玉簪，刹那间少年只觉得一沉，原来是斗笠男人一只手轻轻在了他上，两人肩并肩站立，只不过两人朝向相反。一直以吊儿郎当面孔示人的男人叹了气，“陈平安，以后别傻事了，天底下哪有死，比人的命还重要？一定要活下去，哪怕没办法好好活着，也要活着，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大的理了。”

阿良气哼哼：“我甚至已经在某个地方，刻下了一个字，但是到来，等我颠颠跑来，结果是这么个惨淡光景，所以你要谢我的不杀之恩啊。”

阿良哈哈笑：“我叫阿良，善良的良。”

很多年前，曾经有一位姓齐的少年读书郎，读书读烦了之后，说想要跟他一起闯江湖，那次名叫阿良的剑，没有答应。

男人最后也没有说“所以”之后的原本内容，只是轻声：“陈平安，相信我的光，你将来可以走很远的路，甚至能够比齐静更远。”

男人觉得如果当时自己稍微多耐心，那个少年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陈平安无奈：“阿良，你能不能说一些我听得懂的话？”

阿良语重心长：“以后对我这绝世手，要发自肺腑的尊重啊。”

阿良突然笑着转，“知吗，你拿走了我一样以为是中之的东西，你知我为此走了多少的冤枉路吗？”

少年好奇问：“你打得过朱河？”

斗笠男人拍了拍陈平安的脑袋，抬望着黑沉沉的天幕，他笑：“你要知，不这簪到底有多值钱，意义有多大，齐静既然愿意给你，就一定是相信你，所以只要是需要你生死抉择的时候，一定要选生，不可选死。壮壮烈烈而死，慷慨激昂赴死，风写意去死，可死了就是死了啊。”

阿良摇：“真正的读书人都穷，你以后就会明白了。我其实早就该想到的，照德林那老的脾气，和齐静的，传下来这么普通簪才是正常。”

斗笠男人收回手，“齐静对这个世界很失望，那是他的事情，你陈平安就是你，别学他，你还没有真正见识过这个世界的好和不好。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那是他们读书人的事，我阿良不是读书人，你陈平安暂时也不是，所以……”

陈平安更加纳闷，“嗯？”

少年轻声问，“为什么？”

陈平安问： “那边山坡的两个人？”

斗笠一雨，少年一雾。

阿良已经撇开话题，“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会送你们到大骊边境后离开，相信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这帮孩也能够清清远游求学了，暂时不会再有乌烟瘴气的事情，所以在那之后，你就要自求多福了，能不能带着他们走到大隋山崖书院，之后能不能活着回到大骊龙泉县，全看你自己本事。”

觉得这家伙比当年的齐静更惹人厌。

男人手心轻轻挲竹刀刀柄，笑：“因为我是阿良啊。”

这一刻，阿良嘴角翘起，一掌拍在少年肩，“那就这么说定了！”

阿良摇：“没事，我只是在弥补自己的亏欠，跟你关系不大。”

两人最终一起沉默走下山。

阿良想了想，“死人？”

阿良嘴角搐，哀叹：“簪拿到手后，才知比我设想最坏也只是退了一万步，更不像话，简直是退了几万步，它真的就只是一破簪，那我要它什么？”

陈平安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不在这个问题上刨问底，换了个话题问：“你为什么不拿走簪？”

陈平安突然说：“谢谢。”

少年说不话来。

陈平安帮他说完下一句话，“我是一名剑。”

“可以啊。”

阿良最后说：“陈平安，你知吗？”

从初次相逢，直到现在，少年才开始彻底信任这个自称阿良的男人。

阿良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