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姚看了晏啄，然后对陈平安摇摇。

陈平安坐在晏啄边，也没劝什么，这里是剑气长城，边人是晏啄，那就不需要。

哪怕晏啄在后来的一场场大战中，靠着一次次搏命才得以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剑修，与宁姚陈三秋他们成为生死与共的朋友，可是为家族供奉的李退密，依旧不愿正看他晏啄，晏啄低三下四，求了数次李退密教他剑术，李退密那些年只说自己一把老骨，穷贱命，哪敢指晏家大少剑术，这不是误人弟嘛。

被视为剑气长城下一代钦定隐官的年轻剑修，剑心晦暗，心死如灰。

理都懂啊，又能如何呢。

因为言外之意太多，太大了。

陈平安打开折扇，却是帮着宁姚扇风，笑眯眯：“大家都自觉。”

他陈清都并不会就此多说什么，拖着便拖着，董观瀑那个思虑极多的孩，哪怕罪该当死，活着便活着，多活一天是一天。

陈平安没有在茅屋这边久留，去往宁姚他们那边。

随心所。

比如当年那隐官大人明知董观瀑是叛徒，偏偏迟迟不定罪。

谁都可以熬过去。

野侯嗤笑：“那行，隐官一脉从今天起，就算真正断了香火。”

不曾想两人后，有个悄悄来到此地的小姑娘，双手抱：“我来接过香火，就这么说定了啊。”

晏啄突然问：“有没有碍着你们俩？”

至亲之人，死别一事，谁会陌生？除了已死的李退密，还有那暂时活着的吴承霈，陶文，周澄，等等，哪个不是如此？！

一直待在庞元济边的剑仙胚幼清，呆呆坐在一旁，言又止，始终不敢说话。

晏啄眶通红，双手握拳，撑在膝盖上。

最后，所有人一起望向远方。

安安静静等待着下一场战事。

两人一起眺望南方。

陈平安低声：“很好。”

庞元济神恍惚。

野侯来到庞元济边坐下，只说了两个字：“忍着。”

陈平安，示意自己明白。

郭竹酒神明亮，摇：“再敬重仰慕我爹与我师父，那也是他们的想法啊，为剑修，难不该有自己的活法和死法？”

宁姚坐在陈平安边，“还好吧？”

野侯沉默片刻，说：“真想知答案，就别这么消沉下去，反而要争取有朝一日，亲自问剑隐官，让她亲告诉你答案！”

剑仙犹然如此不例外，更何谈那些剑修？以及那么多本命飞剑崩碎、个个生不如死的人？

如果不是你董三更剑术不够，积攒的战功不够，既无法震慑太象街和玄笏街那些大族剑仙，惹来众怒，又无法凭借战功护住一个叛徒孙的命，故而是董三更保不住董观瀑，才使得一群剑仙去往剑气长城兴师问罪，不然隐官一脉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陈清都就跟着睁一只闭一只，任由你董家拘押不肖孙董观瀑，或是至多丢往老聋儿那边的牢狱，仅此而已。

庞元济苦笑不已。

不曾想陈三秋坐在了晏啄边，范大澈坐在了董画符边，叠嶂又坐在了陈三秋旁边。

家族首席供奉，仙人境剑仙李退密，死了。

庞元济喃喃：“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不到的。”

晏啄哪里想得到，等到李退密愿意传授自己剑术了，愿意板着脸、中却有些笑意，与自己说几句不是坏话就是天大好话的言语了，老人就这么死了，成了战场上第一个战死的大剑仙。

这个老，曾是晏啄年少时最恨之人，因为许多脍炙人的糟心言语，都是被最瞧不起他这位晏家大少的李退密亲，才会被大肆渲染，使得当年的晏家小胖沦为整个剑气长城的笑柄。不然以玄笏街晏家的地位和家底，以晏啄父亲、晏氏家主晏溟的脾气和城府，如果不是自家人率先发难，谁敢这么往死里糟践为独苗的晏啄？

那个刚要一坐在宁姚那边的董黑炭，停在那边，既不起，也不落座，姿势清奇。

庞元济长久的呆滞无言。

庞元济惨然一笑，转过，问：“绿端，当初为何不离开剑气长城？郭稼剑仙，与那陈平安，其实都希望你离开。”

野侯竖起大拇指，大笑：“绿端，这话说得好！”

老大剑仙最后那句话，也亏得只有自己听到。

陈平安柔声：“什么都不用多想，都给我去想。”

宁姚其实有很多的问题，只是太多了，反而不知怎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