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屠一个舱室的人说，他昨晚一宿没睡，反反复复在念叨船上来了不该上来的东西。”木芳咂咂嘴，认真思考要不要再给自己一宝贵的浊米酒，“这情况也常见，有些人在海上待久了，就会疑神疑鬼，总觉得在船上看到了陌生人，实话告诉你，我们每年都有几个同行在船上崩溃。”说到这儿木芳随手指了指船舷外：“你知不知在海上的压力有多大？你看看那一片空空的海面，想象一下，你五旬，十旬，甚至十五旬的日都只能看到那个，”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又了自己一，“铁打的汉也会发疯。”

注[2]：纲首的权力等同船长，他跟事，领，直库都是领导层。人伴类似手，火长类似领航员。

墨舟是一艘型广船，通用铁力木制造，接以桐油麻丝石灰填充，外壳涂以沥青，这些是标准的大工艺。船从前到后有四桅杆，主桅20丈[1]，可供人攀爬瞭望。纲首是一个50开外的岭南人，据说大半辈都在跟大海搏斗。这次航行，领，直库和大分人伴都是新招募的，只有事赵登儿跟火长薛团是跟随纲首的老人。[2]

“老屠”指的是船上的碇手屠年海，今天一早，原本他应该去船测量海潜，但这位仁兄却把自己关在舱室里说什么也不肯来。

第二天早晨，风浪总算小了一些。太从云层里钻来，在灰蒙蒙的海上撒下刺目的金光，乍一看，仿佛从海里伸的无数刀剑。

“屠老爷嘛不来？”鱼一贯笑嘻嘻地问。

注[1]：我没有找到关于广船的数据，所以不知主桅杆到底应该多，我只是尽量往大里说。如果读者谁知哪里能找到广船的信息，请一定告诉作者。

的后生像是受到了妇人惊吓，撒开朝村的方向跑去，而另有一些人则正从村中慌慌张张跑来。师凝顺着妇人的手指看过去，立刻明白了那群人惊慌的原因，浩淼的面泛起波纹，一个面惨白的人直地从下浮了上来，接着又是另一个，然后是第三个，之后是第四个人，他们中有大有小，有男有女，像是一木一样依次浮面。师凝数了一数，一共有十五个人，他们仰面朝天，张目开，有些人嘴里甚至能看到草与虾蟹。岸上的人还在大呼小叫，里的死人则报以湖一般的沉默。有趣的是，这些人在活着的时候未必有多亲密，大分只是在一个村落里生活，其中几个还有些过节，然而淹死之后，他们却仿佛要好了许多，手拉着手在面上围成了一个大圈。

注[3]：艄公。

说实话，昨天夜里墨舟已然离开了暗礁丛生的浅海，如今并不一定非要碇手，但是作为一名老手海天就公然抗命，这简直就是蓄意挑衅领导层，尤其对新伙的领翟东焦而言，老屠的行为更加不能忍受，前者正要给新东家留下个良好的第一印象。此刻，他已经暴如雷，在老屠睡的舱室门外指天画地地破大骂。

“手圈就这么大，就算没一同过海，相互之间也一定有耳闻。”边舵木芳说着又了自己一酒，要是他这个样被大翁[3]看到，可能就不止一顿训斥这么简单了，“老屠在我们这行里风评向来不错，没想到他一离开港就岔了。”

（师凝的回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