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侧的掌印都还清晰，在冷白的脸颊上泛开一片可怖的红，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安静地决定。

“我说……”

“什么？”

他就那么居临下地看着他，看着程嘉也躺在那里，用同样一双漆黑的睛回视他。

因为太久没有说过话，嗓音尚还嘶哑着，声音也很轻，却一字一句，落在安静的空气里。

正如这个同样的问题被重复过许多遍一样，得到的回答也永恒如一，没有例外。

从此之后，那些被迫加诸于的囚笼枷锁，都不能再困住他分毫。

官剥夺一段时间后，意识反应会变慢，这是常见症状。

二十余年过去，程嘉也终于学会了他所谓的情绪稳定、遇事冷静，天塌下来也要喜怒不形于，但却是在这一刻。

后传来轻而缓的声音。

好片刻后，他才缓慢地意识到，他好像并不是于意识不清醒的状态。

有时会不忿，有时会愤怒，有时会沉默，情绪上下不定，但总归是没有过差错的。

程嘉也依旧躺在那里，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和声音刺激，不适地皱起眉，然后又缓慢地松开眉，缓慢地眨了眨睛。

“想好了吗？”他声问程嘉也，同时抬手瞥了腕表。

谁是这场争执里的最终胜者，毫无疑问，从不例外。

不要死在自由奢侈的墙之外，不要每次事到临，总是被“差一”打败。

他从永夜中来，将要前往另一片广阔的海域。

夜寂静无声，蝉鸣仿佛都消逝一瞬。

此岸无际。

多么嘲讽。

“你不了我。”

程之崇耐心告罄，又重复了一遍，“想好了吗？”

那个七岁因为恐惧而大哭的自己，十三岁因为矛盾而挣扎的自己，还有十八岁因为抗争而伤痕累累的自己。

现在程嘉也盯着天板上的亮光，想，他在看过去的自己。

刚才程之崇站在那里，问他在看什么，他没有回答。

他不要就这样算了。

“你在看什么？”

他总会长大的，总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的。

只是这次他学聪明许多，没有无意义的哭闹和反抗。

两秒后，他才缓慢回，蹙起眉，确认般地问，

这个问题在同一个地方问过他许多遍。

二十多岁了，也确实该长大了。

“我不。”

在这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时刻。

他刚从会议上下来，还穿着西装，在另一个会议开始前，见针地来验收一个项目的成果一般。

程之崇想着，又瞥了一表，然后再看他。

程嘉也闭了闭，又睁开，没有回答。

程之崇略一颔首，没有到意外，又扫了腕表，拎起公文包，往外迈步。

话音落地，一个音一个音地落在风里。

“想好了。”程嘉也轻声回答。

第七天，房间门开，程之崇走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

程之崇大概觉得不必跟他多说，因为程嘉也每次“关禁闭”来，都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照他的规划行下去。

程之崇最后没有一句话也没有说。

程之崇沉默了两秒，垂看着他。

程之崇看着他，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很冷。

一边调称呼和威严的重要，一边理所当然地觉得儿是他的品，拍拍板就可以任何决定，不需要当成一个“要平等沟通”的存在。

程嘉也盯着天板的亮光，一字一句地重复，

“在家里再待两个月，哪儿都不许去，到时间就去学校报……”

想好要放弃掉你那些不切实际、毫无意义的想法，一个永远规规矩矩、就班的人了吗？

上被搜过，手机被收走，一边一个成年男人站在他后，连夜的航班，回到南城，然后回到这里。

想好要跟恰当的人一起玩了吗？想好不允许再撒谎了吗？想好要跟学校收回住宿申请书了吗？想好要在国内读完大学了吗？

程之崇这会儿倒不急，颇有耐心地等待着。

过去也常见的。

秘书站在门外等候，比了个时间到了的手势，提醒他速战速决。

“我不。”

想好了。

夜晚的风在空旷安静的场地上呼啸而过，两个人隔着一段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距离对视着，仿佛空气都要冻结成冰。

相反，那双睛平静，清亮，而又锐利。

他总是不喜讲话的。

这才是真正的不容置喙，没有回转的余地。

跟他从前无数次的回答一样，没有例外。

程之崇的脚步一顿。

他在跟他们告别。

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