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了娘的姑娘……唉。”

来娣是个木讷丫，见人问，就一五一十的说了，只听得众娘们面数变，唏嘘不已。

翰林娘甄吴氏则：“外吵得很，我恍惚听见说是永宁侯府家，可是我听错了？这真离奇得很了。”

她先劈给了来娣一下，再把她怀里抱着的专放喜钱的箩筐夺过来，骂：“败家的死丫，多少钱经得住你这样糟蹋？这不要你了，你去隔，把我们家的东西都看着些，别叫浅的摸摸坏了！”

贺老爷是个清官——他那位置没得地方刮油，略有儿早了上司的袋里，被着不得不清，因此贺家日常拢共只买了两个使唤的下仆，一个正房伺候的丫来娣，一个在厨房帮佣的李嫂，两个团团转着伺候茶，发放喜钱，因都未曾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忙得七八槽，有那喜婆见有空可钻，明明拿过一份喜钱的，又来讨第二遭乃至第三遭，来娣糊里糊涂的，只要人来要就给，哪分辨得哪个是哪个。

来娣冷不防挨了一下，遭打懵了，但这些打骂她向来吃惯了的，虽然不晓得这次为什么挨打，却也不问，只低了缩着肩膀，从人堆里挤去，往隔翰林家去。

却被胡姨娘一看见，又气又恼，这样的日无论如何不能把霜娘拉来帮忙，只得去抓雪娘，谁知雪娘早被那些光耀灿烂的聘礼迷得都发昏了，什么都顾不得，只一台台趴着看，见着有一台专放各富丽锦缎的，更是不睛，胡姨娘拖了她几次都未曾拖动，咬牙一跺脚，只得亲自挤向人群里去张罗。

横竖永宁侯府的聘礼就要一般地送来，她还愁没有好首饰？

且说永宁侯府那边，现由世夫人梅氏掌家，从她本心论，实以为冲喜之论很有几分荒唐，多半不能用，然侯夫人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般必要如此，她人媳妇的不好违逆，只好雷厉风行地办起来。侯府不比贺家随意，虽说冲喜，也是正经娶妇，三书六礼什么的，即便为着时间不得不尽量从简，大面上的褶儿总要在，直忙了个人仰翻，总算在十日限期的第六日时行到了送聘这一步，将仓促间凑的三十二台聘礼打打地往贺家抬去。

这一番闹非同小可，光是随的轿夫挑担的脚夫喜婆丫小厮等就挤满了整条街，三十二台聘礼刚了十台就把贺家的小院得连下脚的地方都寻不了，勉又往正厅厢房等放了五六台，余下的是无论如何也没放了，贺老爷晓得今日侯府会来下聘，特特请了假在家中候着，见状忙打发胡姨娘去隔翰林家借了院暂用，才算安置下来。

隔的院也闹得很，凡闲着的各家娘都被这场忽如其来的喜事引来了，正围着院里的嫁妆议论纷纷呢，见着来娣，都睛一亮，一个大理寺评事家的娘沈氏一把把她拉到面前来，问：“你家这是怎么回事？没听说你家大娘许了谁，怎么忽然聘礼都送过来了？”

心越想越是一片火，胡姨娘笑：“好，妾都听老爷的。”说着见小丫来娣端着一盆气腾腾的洗脚来，便挽了袖，捋了镯抛在妆台上，亲自替贺老爷脱靴洗脚，服侍他安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