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我这段从待嫁闺女变成裴沈氏，从裴沈氏变作裴家外甥女，又从裴家外甥女变作宋沈氏，最后又变回沈妙的曲折闹剧到此可算是尘埃落定。

此番相亲好巧不巧给小舅舅和三公一搅合，算是彻底黄了，不但如此，本来只是扬州城里的公哥儿对我避之惟恐不及，这回连冰人馆里的媒婆都对我畏如蛇蝎，再无一人敢给我说亲。

之后，宋席远上沈家折腾过好几番，我皆闭门不见，回回不是爹爹应对的，便是大姨娘招待的。

从此，我便失了相亲此项乐趣，漫漫长日如何打发才好呢？只有白天看戏，晚上给小弟弟说说聊斋权且打发。

而扬州城内那些过去仰慕宋席远现在复又重燃战火的姑娘们私下里不知义愤填膺咒了我多少回，我如今都不大敢门了。

一时间，上至名门世家，下至走卒贩夫，扬州城中人尽皆知。

好功夫？十八式？

我觉得，宋席远虽然早熟了些，思路诡异……呃，独特了些，大还是个不错的公哥儿，如今这桩事实在叫他有些冤屈，宋家又是金灿灿的名门望族受不得如此污，遂主动与他讨要休书。不想却被他想也不想便严词拒绝了，直骂那太医是庸医，杀人不见血杀人不眨杀人不偿命的庸医。

今日天气不错，九州戏苑里刚排了打戏，里面武生的功夫据说尖，听闻早先还在少林寺练过拳脚，近日里才还的俗为了养家了戏班。我一时兴致带了随丫鬟绿莺去看戏。

是以，看到后半场我便有些跑神，放望去，楼下场里一大老爷们倒是看得两赤炼

这下好，这一龙爪掺合下来，我这不守妇德的名声算是彻底盖棺定论了，而宋席远这绿油油的帽也被扣得严严实实。

今日这戏我以为不错，这武生一工夫也俊得很，一抬一落拳一劈刀都极是净利落铿锵有力，唯一一缺憾便是这角儿长得忒白细了些，看着不甚刚，全然没有武生犷豪迈的味，一个细的人耍大刀看着总叫人于心不忍，总觉着不晓得是谁在耍谁，还不如让那刀耍他来得脆些。

行当，连别人家生个小娃娃也要。

一日趁得宋席远去码验货之际，我仔仔细细找了一遍宋家的书房，终于从一个犄角旮旯里搜本言妇德论七之罪的书。我照着里面休书的格式誊抄了一遍，又将宋席远的私印给翻了来，在“立书人”下盖了个红戳。

只是，那休书上红艳艳的印戳也不是假的不是？便是折腾到衙门里找知府裴老爷断下来，这休妻之结局也是变不了的。

家里常年在这戏苑里包了个小楼台，一来为的是爹爹有时领些往来生意打的老爷们听戏方便，二来姨娘们有时若闲得慌也可结伴来听戏，不必与楼下场里鱼龙混杂之人坐于一。这小阁楼近些日都是我在用。

我揣好这张薄纸又打了些衣，当日便带了陪嫁丫鬟返回沈家大宅。爹爹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只当无事一般照例招呼我和弟弟们一块儿吃晚饭。夜里，姨娘们照旧淡定地搓牌，大弟弟照旧对着一堆账本定，小弟弟照旧缠着我说鬼故事……叫我不由慨还是娘家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