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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开被子,起身,走向浴室,
房间中的穿衣镜映出丽人窈窕的身段,只是那对丰乳与修长的脖颈上多出了几个
吻痕,也许今天要换一件高领子的衣装了。
至少此刻,巴黎还有着充足的热水供应,她用睡袍裹住身体,向浴室的方向
走去,浴室里有着沙沙的水声,有人正用着淋浴,水声里,模模糊糊地能够听见
女性轻轻哼唱着贝多芬的那曲。
她没有敲门,门也没有关。
她知道,浴室里的水声是被刻意开到最大的。
她也知道,那曲,是专门为她而唱起的。
——她轻轻推开门,赤身裸体的里昂小姐伸出一只纤手,将搓澡用的毛巾交
到了她的手中。
少女正坐在淋浴下的圆凳上,一头秀发被白色的毛巾包裹着,足尖轻轻晃动。
直到黎塞留将房门紧紧关住,她才回过头,露出一个淡淡的,自信的笑容。
黎塞留脱下浴袍,将它挂在浴室远处的挂钩上,不着寸缕的她慢慢坐在了里
昂背后,在水声的遮掩中,她附上了丽人的耳侧,放任两人的躯体一起被沾湿。
「黎塞留……从她那里,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吗?」
里昂闭着眼睛,出声。
一瞬间,无数的思绪与念头从黎塞留的脑海中闪过,最后,她缓慢而坚定地
点头。
「有。」
——里昂是一个脱衣舞女郎,一个妓女,从事着这世上最为艳丽也最为卑贱
的职业,抛洒着自己的青春时光与美丽容颜,换取转瞬即逝的欢愉与金钱。
但这世上并没有哪一条法则,规定妓女们不能有妓女们的荣耀,妓女们的坚
守与妓女们的爱。
所以,她既是脱衣舞女郎,也是游击队的一员。
正如同那个时代许多其他的悲哀故事一样,她的家庭在大萧条中支离破碎,
经商的父亲破产,在某个夜晚抛下她们跃入了塞纳河中,尚未成年的她,便在债
主的威逼下,用上自己天生便擅长的舞蹈技巧,与母亲一起成为娼妓。
无论是含羞忍辱地与母亲共同侍奉一位金主,还是凭借着两人的美貌在男人
们面前上演假凤虚凰的淫戏以换取金钱,又或者是比那更加低贱羞耻的事情……
都已经被生活所逼迫着尝试过了。
二战之前的法兰西,其社会之撕裂程度,几乎超过了历史上的任何政权,这
种撕裂甚至持续到了二战后,直到1958年,夏尔-戴高乐凭借其崇高威望重组政
府,建立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持续不断的政治混乱方才得到根除。
而在大萧条风暴冲击下的三
十年代,一个稳定的政府并不存在。极右翼的法
西斯主义者与极左翼的共产主义者在第三共和国那貌似辉煌的基座之下暗潮涌动,
而穷困的人们,自然更加易于倒向左翼,相信一个人人平等的美好世界——在母
亲的葬礼上饮泣的她,遇到了几位尽管衣衫破旧,面孔中却有着仿佛火焰般灼热
的勇气的年轻人。她相信了他们说出的那些梦想,便向着他们伸出了手。
尽管不算太长久,但她感到自己有了朋友。她们在煤气灯下,诸如西班
牙内战近况的报刊,作为商人的女儿,她在沦为娼妓前曾接受过家庭教师的教育,
识字比起年轻工人们更多,所以,大家往往会坐成一圈,听着她将那些由法共印
刷,号召无产阶级起来战斗的小册子向他们宣读。
第一次的,她感到有些人并不渴望自己的身体,而渴望着其他的,更加本质
也更加重要的东西——这令她感到久违的幸福。
好景不长。
伴随着战争的爆发,政府在仅仅六周内便宣告了投降,只是,左翼的战士们,
却并未就此放弃斗争。
里昂的朋友们拜托里昂继续留在巴黎,为他们提供情报;而他们拿起武器,
加入了被称为anisationcivileetmilitaire⑨的组织,躲藏在巴黎城外的
阴影中,忍受着盖世太保与驻军仿佛无穷无尽的打击,下定决心为祖国解放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