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就剩云峰一个,我只盼着他下半辈子少受些罪便好了,也不在乎什么抱孙子的。蒙母就叹气,两老姊妹坐一起聊天聊得火热,也无非是说自己的孩子,说起文革那时候的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蒙父,蒙士谦,南云峰和阿琴也聊,聊工作,聊孩子,聊近来的社会风气,聊那些暗流涌动的趋势。蒙父说,钢厂的工作好,国家现在发展工业,这就是铁饭碗,吃商品粮的好职位。阿琴却插嘴,说钢厂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工作太辛苦劳累,现在家里多了个孩子,按人口算,分配的粮油布面还能多点儿,有时候却也是拮据的,我别的不怕,就怕苦了孩子吃嘴。坐月子时候一家人把鸡蛋猪肉红糖都紧着我一人吃,可我还是出不来奶水,月信也乱完了,孩子总挨饿呢。
蒙士谦觉得阿琴哪都好,就是这什么私房话都往外头抖落的毛病总改不了。对着女人家也罢了,非是对着南云峰说这些,那南云峰不是老爷们儿么?你一个娘们儿对着人讲什么身不身上奶不奶水的,这会儿倒不害羞了?更何况,他从不愿在南云峰面前表现出和阿琴有多亲热,这也是怕伤南云峰的心。
于是在桌底下偷偷碰阿琴的脚让她收声。她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问起来南云峰怎么一直不娶妻,是不是找不到合适的?要是这样,她也认识的有媒人,能跟着介绍些好姑娘给南云峰的。
蒙士谦沉了声训她:“啧。怎么这么多话?”
阿琴撅了嘴:“我问南大哥,又不是问你的。哼哼。”
南云峰很温顺地回答了阿琴:“哪个姑娘跟了我这样的废人,都是受罪一辈子,我不愿连累别人。”
“哎呀哎呀。我真听不得南大哥这么说自己的…”阿琴瞬间就掉泪了。
几人聊得尽兴,夜重,外面全然黑咕隆咚,马路上人少车稀,百米外路灯杆子上一颗灯泡忽明忽暗地烁。一看表说该回家了,蒙士谦讲说想留下来,和云峰哥好好聊聊天。阿琴和他拌了嘴,心里有点和他置气,也不想理他,就和爹妈一起收了饭碗饭缸一同打道回府了。南母不语,自己回了自己屋里,早早落了灯。
睡前头,蒙士谦和南云峰在他屋里聊。他向南云峰好一通道歉,说阿琴是热心肠,说那些保媒拉纤的话没别的意思,就是关心,可怜你一人孤寂地活着。南云峰捂了蒙士谦的嘴,说,士谦,现在就你我二人,你还要同我解释那么多做什么?
蒙士谦“唉”得叹了口气。
又起了话题,“哥,你最近看书是越来越多的了。之前你借我的那些书,我都来不及看完。”
南云峰说:“嗯,不急着还我,你慢慢看。什么时候想看了新的,再找我要就好。”
蒙士谦说:“哥,我们的工资本来就低。旁人拿了都回去好好攒着舍不得花,你却用这些票子书店图书馆一趟趟地跑,挣得钱全买书了,我看连我爸这样的学究也比不上你看的书多呢。”
南云峰默默地笑了:“我怎么能和蒙老师相提并论?我和别的正常人不同的,只有一个老娘伺候着,衣食住行打理着,分发的那点粮票油票够用,也不用考虑子女孩子,自然不需要攒什么钱。”
南云峰坐在书桌之前,背对着蒙士谦弓着背,用指甲盖轻轻撕下来那块已经和翳肉紧紧贴合的纱网,蒙士谦就绕了到他脸前头,勾起来他的下巴,说哥,我帮你弄。
两人一接触得近了,南云峰就开始不自然。他眼神躲闪着,不知该盯蒙士谦的眼睛,还是鼻梁还是嘴唇,亦或是喉结,最后,他索性咬着下唇闭了眼睛。那纱网和息肉粘在一块,不使力揭不下去,使力太大又牵动着皮肤,疼得南云峰攥紧了裤子。
蒙士谦瞄了一眼南云峰的手:“哥,阿琴话粗理不粗,这种活如果是个女人做,绝对不会让你疼着的。”
南云峰那只清秀的大眼睛突然睁开了,他把蒙士谦的手打到一边,自己咬了牙,把纱布一口气撕了下来。那眼窝立刻开始流脓。
“哥!”蒙士谦急了,“你何必这样,我这也是劝你。有个贴心的女的照顾你,你也不用过得这么苦了!”
“士谦,你,你就不能对我说这样的话…我说了,我不愿祸害别的姑娘。我这种人,和一个好姑娘结婚,那不是欺骗人家感情么?别的人如何说我如何劝我,我不会听进耳朵里,偏偏你是知道我为什么不娶妻的,却还要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