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大半,臣弟难免心痒,不知……能否一饱眼福?”
惠氏闻言,嗔怪似的推了推殷广祜,又笑道:“他说话何曾有过准的?瞧这架子上,猫儿四爪都没齐全呢,哪里就绣完大半了!”
三人叙话之时,茶点已然齐备。殷广祜拈了块海棠酥给弟弟,打趣道:“赏绣品是假话,带你来吃东西却是真的。赶紧多吃几块,我也能多蹭两口。”
殷广祺附和着尝了些,又仔细瞧了瞧那幅半成的绣品,笑道:“虽然如此,但猫儿体态已隐隐可见,蝴蝶更是灵动鲜活,想来成品必定精美无匹!怨不得皇兄常说,皇嫂的绣功若称第二,天下便无人敢称第一了。”
“你们兄弟俩呀,惯会说些坐井观天的漂亮话来哄我。且不论世间之大,单说这宫里的尚服局,里面多少会绣的人,哪个不比我强?何况我不过是闷着无聊,绣两针打发辰光罢了,又敢与谁比呢?”
“只要皇兄喜欢,皇嫂的绣品不就是天下第一么!”
殷广祜抚掌大笑,惠氏登时红了脸,低下头去摆弄衣带,嘴角却漾开甜蜜笑意,藏都藏不住。
她原本只是个普通的苏州绣娘,父母亡故后便整日辛勤劳作,靠双手吃饭,从未有过非分之念。尽管被苏州织造荐入东宫,她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做活,再没别的想头。然而忽有一日,陌生的华服少年拿着架桌屏出现在她面前,没头没脑地问:“这上面的草虫,全是你绣的?”
“……是啊。”
“你是怎么想到这样绣的!”
“我看到两只蛐蛐儿在草叶子上打架,觉得好玩,就随手这样绣了。有什么不妥吗?”
华服少年粲然一笑,三月暖阳般温柔又明亮,惹得她心头酥酥痒痒,好像有绒毛在撩拨。四目相对了片刻,少年唇齿微动,似要说些什么,却见一名内侍急惶惶地跑来,嚷道:“我的哥儿哟,您怎么跑这破地儿来了,叫奴好找!快跟奴过去罢,陛下来了,要见您呢。”
“不年不节的,皇爷爷见我做甚……哎,何伴伴你拽我干嘛!”少年被那内侍拉着向前走,还不忘频频回头,高声问:“姑娘,你叫什么?”
“春娘。”
“春娘……真好听!你等着啊,我过几天就来娶你!”
“啊?娶我?!”
惠春娘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皇太孙的侍妾,又被立为侧妃。再后来殷广祜继承大统,便不顾众人反对,让惠氏正位中宫。可她素来醉心刺绣,完全不知道怎么做皇后,殷广祜也就干脆告诉她不必管事,另叫高位妃嫔协理六宫,二人平日相处也只如寻常人家的恩爱夫妻,从来没有隔阂。宫人们私下里也有议论,说皇后娘娘只是个摆设,大小事务从来不归椒房殿管,惠春娘却觉得这样很好,她守着自己的小日子,已经十分满意,至于旁的事,她既不会管,也懒得费心思。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相伴八年,竟膝下寂寞。从前在东宫时,春娘曾诞育过一个活泼可爱的哥儿,只是未满周岁就殁了,此后她便很难再见喜脉,即使偶尔有,也撑不过多久便会小月。整个翰林医官院都说她先天身子弱,加之阖宫上下也没有一个妃嫔诞育过子息,久而久之,春娘就没那么在意了,只是午夜梦回时分,想起那个早逝的孩子,未免心痛一阵,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