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自己跟小黑炭只是隔着几个房间的距离,但明天早上,小黑炭将会永远地离开晏府。
从此以後,天涯海角,不再相闻。
本来「以後」这两个字的意思对於晏怜绪还是太含糊,但现在他渐渐意识到,「以後」代表着一段很长很长,长得看不到尽头的时间,而在这段漫长的以後里,他将会完全失去小黑炭。
是「以後」,也是「永远」。
晏怜绪睁开眼睛,掀开锦衾,一人静静地坐在柔软舒适的黄梨木月牙罩架子床上,看着陌生的小厮在收拾东西。
内室的陈设跟从前的一模一样,紫檀四扇绣牡丹屏风的一侧是红木琴几,琴几上放着璇花,博古架上的白瓷嵌铜琉璃香炉袅袅吐烟,小厮正准备合起松木花藤纹栏杆罩横枋下垂落的锦帘。
香炉里的炭火充足,晏怜绪的全身却是冷冰冰的,冷得让他无法忍受。
明明一切如旧,但少了小黑炭,熟悉的地方却变得那麽陌生空旷。
小厮正要吹灭鎏金铜牛釭灯,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却突然在雪虐风饕的夜里响起来,几乎要把门扉生生地拍出一个大洞,一开始晏怜绪还以为是风声,但很快他便听到一人凄凉地大喊道:「小馒头!小馒头!我求求你见我!」
小黑炭!
晏怜绪几乎以为自己在作梦,他四肢僵硬,心里乱跳,浑身血液直冲到头顶。未经任何思考,他立即跳下床,赤着脚就要向门口跑去。
小厮马上拉着晏怜绪的衣袖,急急地道:「老爷和夫人有命,少爷您不能跟小黑炭见面啊!」
晏怜绪使尽吃奶的力气挣扎,一不小心就绊倒在地上。虽然晏怜绪的身後还拖着那个死命拉着他的小厮,但他仍然不顾一切地往门扉爬去,一手拚命地往前伸展,想要摸到门扉,嘴里哭着叫道:「放开我!放开我!他在外面……外面很冷啊!」
小黑炭可是冒着弥天大雪,不知道是怎麽艰难地避过守卫森严的走廊,才可以来到自己的房门前—他受了那麽重的伤,他还好吗?会很冷吗?
小厮怎麽样也拉不住红着眼睛嘶声大叫的晏怜绪,只好紧紧地抱着晏怜绪的腰身,硬是把晏怜绪拉回来。他累得直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劝道:「很快……就会有人把小黑炭带回去的,而且……若少爷跟他见面,老爷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晏怜绪顿时如同兜头淋了一盆冰水,挣扎也渐渐停下来,小厮总算松了口气,又道:「而且,要是少爷再跟小黑炭有什麽纠缠不清,只会有损少爷您的名声。」
晏夫人的话再度在晏怜绪的脑海里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