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曾谙-5-【生怕芳樽满】（1400留言特殊掉落！）

他有时从公文中抬头，一个人发起愣，便会想起许多从前的事。

关于瑶华的记忆，似乎停留在了她出嫁前。也不知是心中刻意地将出嫁后的种种回忆，搁置在狭窄逼仄的角落里，还是后来见面的次数，的确屈指可数。

那一回在宫中，也是秋天，骤雨初霁。

他远远看到池塘里大片大片枯荷，枯荷残折，簇拥着一条木兰舟，在满眼枯荷里不甚显眼。

木兰舟上，瑶华的月白裙子随着秋风翩翩鼓动，乌发素簪，耳边缀的粉珍珠坠子一荡一荡，她单手握着一只琥珀盏，仰头灌下酒，模糊中，她的脸色雪白，黑眸仰看向茫茫天穹。

他踩着枯死的芦苇，站在岸边，她仿佛意识到，侧过头，又立即要拾起桨划进藕荷深处。

他在岸边道：“娘娘，少喝些酒。……饮酒伤身。”绣袍也猎猎鼓动着，连冠戴上的丝绦都在飘曳，血红色，飘在眼前，像是这片枯败世界里仅剩的颜色。

她顿住了动作，却仍然背对他，影子被参差的枯荷叶挡着，“往日不饮酒，不知道。我才知道酒的好处，”她的纤白手指拈着琥珀盏，像在迎光观察它的花纹，声音少了许多稚气，“活血化瘀，暖身御寒……”

她的嗓音一顿，“更重要的是，一醉解千愁。”

“娘娘若有什么‘愁’，尽可与臣说。”

她忽然不语，半晌，琥珀盏重斟满抵唇边，她笑了，也不知有没有弯起嘴唇，“我醉了，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秋风乍起，秋水波澜，秋鸿过也，哀声未断，须臾就到了年关。

偌大宫中，寻一个人或许不大容易。

小黄门领着他到坤宁宫时，宫中侍女嗫嚅说，娘娘不在宫里——至于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谢大人，请您在偏殿稍等一会儿罢。”侍女尴尬向来人笑了一笑，已准备去沏茶，他淡淡说：“不必麻烦姑娘了。”

只是在转身时，眼光轻轻掠过屋子，瞥见紫檀小案上摆有冒着热气的残盏，步伐微顿。

杯盏里盛的是酒，连这坤宁宫里都飘着淡淡酒气。毋庸置疑，烈酒。

他又回过头，视线停留在这扇六曲墨梅白玉屏风上，屏风的缝隙间……，他似乎看到一截墨绿色的衣裳。

紧接着，屏风后传来些许微响。

旁边的侍女乖巧垂着头，不敢望他，他心中已有八分推测。

他转回身，面对着屏风。屏风上墨梅花枝笔淋漓，迎风而放，不肯摧折。

他静了好半晌，才轻轻开口：“娘娘，是不愿见到臣么。”

否则为什么要躲在屏风后。

他仿佛听到屏风后有细细的哽咽。

他朝前一步，旁边几个侍女急忙拦他：“娘娘真的不在宫里，许是去御花园散步……谢大人先坐会儿？”

他的步子僵住，又半晌，才说：“既然不在，也不必多留了。”他转身出了殿门，背后依稀还有侍女的声音：“娘娘，出来罢，……”

此时回头，门中或许还能远远瞧见她的身影，——但她并不想见到他，不如不见的好。

淡淡的酒气随着朔风吹到他的周围来，冰雪天地中，竟似是唯一算得上温暖的气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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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小北：今天推荐的bgm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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